周日的午后,像一匹被雨水洗涤后晾晒开来的、质地轻柔的湖蓝色丝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冽气息,带着一种慵懒的凉意。客厅的窗帘被微风撩起一角,轻轻摇曳,如同呼吸般,将室外那份湿润的水汽悄无声息地透了进来。补课的紧张节奏暂时画上休止符,茶几上摊开的试卷和课本如同经历了一场鏖战后沉睡的士兵,静静等待着下一轮号角的吹响。
张甯侧身斜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那身朴素的灰色棉布裙摆如同沉静的水草,温顺地垂落在她的小腿边。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午后的倦怠,漫无目的地扫过这个略显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空间,指尖无聊地、轻轻拨弄着茶几边缘散落的一支用尽的笔芯。
突然,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骤然定格在沙发角落里——那里随意地躺着一本书。封皮是那种经历岁月摩挲而微微泛黄的硬壳,厚重得像一块砖头,上面赫然印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资本论》,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书名下还有个小小的“下”字。那一瞬间,张甯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平静无波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惊雷,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原本随意拨弄笔芯的手指也悬停在半空中,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件完全超乎想象、甚至带着某种神圣光环的“圣物”。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本书捧了起来。封面粗糙的纹理带着时光的印记,如同老树身上深刻的年轮,指尖摩挲其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厚重与沧桑。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资本论》?下卷?彦宸……他在看这个?”她低声自语,声音细微得如同风拂过绷紧的琴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政治课本里那些被高度概括、显得有些枯燥乏味的段落。她迅速翻开几页,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生怕这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伪装,里面夹杂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通俗读物。然而,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逻辑严谨的文字,马克思那如同钢铁铸就般的论述,层层递进,构建起一座宏大而无形的理论堡垒,字里行间透出的深邃与力量,容不得半点轻浮与戏谑。她“啪”地合上书,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和荒谬感,低声嘀咕:“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装什么高深?”
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被投入干柴的一点火星,迅速在她心底燎原,烧得她有些坐立难安。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裙摆因动作过快而扬起一道轻盈的弧度,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带着几分急促地冲向了厨房的方向,那本厚重的《资本论》仍被她紧紧攥在手中,像一枚亟待解开的、充满了矛盾感的谜题。
此刻的厨房里,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彦宸正全神贯注地与锅碗瓢盆“战斗”着。油锅发出“滋滋啦啦”的欢快声响,豆瓣鱼浓郁的酱香与鱼肉的鲜香混合在一起,如同翻滚的云雾般升腾弥漫;旁边另一个灶眼上,麻婆豆腐在红油中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霸道的麻辣气息;更远处的小锅里,则飘散出青菜丸子汤那清淡却悠长的鲜香。他身上系着一条明显不合身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袖子高高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一手握着锅柄,一手挥舞着锅铲,颠勺、翻炒,动作虽然算不上特别娴熟,却带着一种投入的、近乎指挥交响乐般的专注与热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忙里偷闲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是张甯,立刻咧开嘴,语气高昂得如同吹响的铜号:“哟!学霸来监工了啊?再耐心等等,鱼马上就出锅!”
张甯却没有回应他的玩笑,她径直走到厨房门口,靠在冰凉的门框上,将手中的《资本论》举到他眼前,如同呈上了一件关键证物。她清冷的嗓音,如同碎冰撞击玉盘,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鱼先放一放。彦大厨,麻烦先解释一下,你看《资本论》干什么?而且还是下卷。怎么?装学者呢?”她的言辞,像冬日冰泉般清冽,优雅的语调下暗藏着根根尖刺。目光紧紧锁住彦宸明显有些错愕的脸,像是在审视一个偷偷藏匿了惊天秘密的盗贼。她的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带着点“毒舌”特有的戏谑,“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政治课本上的内容没背熟,所以跑来啃这本大部头‘原着’找感觉?”
彦宸明显愣了一下,手中的锅铲悬停在半空中,几滴滚烫的油花溅到灶台上,发出“噼啪”的轻响。但仅仅一秒钟后,他便恢复了常态,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活泼起来,如同钢琴上跳跃的轻快音符:“哈!《资本论》怎么了?这可是经典着作,了解社会运行规律的必读书目,人人都要学习嘛!”他顺手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神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光芒,甚至还带着点反将一军的挑衅意味,“要不……你先说说?以你的水平,肯定比我理解得深刻。师父您先给徒儿开个头,讲讲你觉得这本书的核心是啥?我洗耳恭听,再补充补充!”他的语调,像是在空中抛出了一枚旋转的飞镖,带着点试探,也带着点不服输的挑战意味。手指甚至还在油腻的灶台上轻轻敲打着,节奏轻快,如同擂响了辩论赛的开场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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