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霞如酽酽胭脂,大手笔地泼洒在西天,将校园的轮廓温柔地融化在这片壮丽的暖色调中。
话剧社的鏖战已暂告一段落。张甯已然褪下了那件承载了太多目光的墨绿旗袍,重新换回了她那身再熟悉不过的蓝白校服。
然而,卸妆并非魔法般彻底。精心勾勒的繁漪妆容虽已拭去大半,但眉眼间残留的浅浅绯红,与唇瓣上顽固逗留的点点朱砂色泽,如同清晨花瓣上未曦的朝露,无声地为她那张素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不自知的、带着慵懒与柔媚的余韵。
她沿着空旷下来的走廊,向着自己班级的教室踱步穿行。
所经之处,偶遇的同学或老师,目光无一例外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纷纷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探究与难以置信的好奇,黏稠地胶着在她身上。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如同水面涟漪般悄然扩散开来的、压低了嗓门的议论:
“欸,那是张甯吧?怎么感觉……”
“她今天……是不是特别好看?”
混乱中,一个冒失的初一小男生,竟因看得太过投入而忘了脚下,一头撞上坚硬的墙角,引来周围一阵善意而响亮的哄笑。
张甯的心跳,再一次如同被失控的鼓手猛烈敲击。
脸颊也仿佛不听使唤,腾地升起一股灼人的热意。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步伐的平稳,目光如同设定了程序般直视前方,试图用那层早已熟练运用的、冷傲疏离的盔甲,来抵御这波突如其来、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注目礼。
然而,那微微颤抖、几乎要绞断书包带的指尖,却如同叛徒般,悄然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教室的门虚掩着,留下了一道能窥见内部景象的缝隙。夕阳最后的、也是最温柔的光线,慷慨地穿过高大的窗棂,斜斜地打在地板和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张甯轻轻推开门,如同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般,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教室后墙那块寄托了全班期望的文化节板报,显然还是一项未竟的工程。五彩的卡纸、剪刀、胶水、散乱的画笔以及几罐颜料,如同刚刚结束一场激战的战场般,狼藉地散落在地板上。
彦宸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板报前,手握一支饱蘸墨汁的毛笔,侧着头,似乎正与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同学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那位以严谨细致着称的文娱委员,则抱着手臂,如同经验丰富的监工般,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留守在教室帮忙的几个女生,一见到推门而入的张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黑夜里被同时点燃的数簇烟花,发出惊喜的低呼,随即叽叽喳喳地围拢上来。
“张甯!我的天!你今天简直美爆了!”
“那身旗袍!真的!太有感觉了!”
“彩排怎么样?听说掌声特别响?快跟我们说说!”
她们的声音清脆而高亢,像一群兴奋归巢的麻雀,将她密不透风地挤在中央。
张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攻势围得有些手足无措,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带着无奈与自嘲的笑意,试图用她惯有的方式来化解这份让她略感窒息的关注:“别夸了,演得半生不熟,差点砸场。”
她的嗓音如同泠泠泉水,在傍晚的教室里流淌,优雅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
彦宸听到这边的动静,闻声转过头来。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站在人群中的张甯时,明显地微微一怔,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随即,他唇角缓缓扬起,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戏谑又似乎掺杂了点什么的复杂笑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喃喃了一句,带着点没头没-脑的诗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哦不,是佳人相见……一千年……修得同船渡?”
他的嗓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树梢,带着点刻意的、不正经的呢喃,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却又被他迅速地、巧妙地掩饰下去,换上了那副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的、带着点痞气的调侃神色。
张甯耳尖,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那句含糊不清的低语,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语气里也立刻染上了揶揄的俏皮,如同羽毛般轻轻撩拨回去:“哟,彦大才子,古诗都背串了吧?我看你是被这块板报给折腾傻了。”
她的嗓音轻缓如水,带着点逗弄小猫般的促狭,手已经自然地伸向自己的课桌,准备收拾东西。
“什么诗不诗的!正经点!”一直站在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文娱委员显然没心情欣赏这份温馨,冷哼一声,如同尖锐的哨音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片刻微妙的氛围。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狠狠地戳了戳板报右侧下方那片突兀的、相当扎眼的空白区域,“彦宸!你给我认真点!好好想想,这块‘天窗’到底要怎么补?!文化节明天就要正式开幕了!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评委老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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