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一个多星期,彦宸果然消停了不少。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逮着机会就大谈特谈那遥远的、关于股市风云的宏伟蓝图,也不再时不时就发出一声充满了百万元念想的长吁短叹。他重新变回了那个专注的、以补习为第一要务的“好徒弟”,大部分时间里,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张甯对面的坐垫上,埋头于题海之中,只有在遇到真正棘手的难题时,才会抬起头来,虚心求教。
但张甯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只是冰山浮于水面之上的那一角。
在那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正有一头精力旺盛的巨兽,在悄无声息地、却又无比兴奋地,构建着它那庞大的巢穴。
她能感觉到,当她沉浸在《从一到无穷大》那浩瀚的宇宙里时,对面那道看似在演算草稿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带着一种评估和考量的意味,偷偷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也能察觉到,那些看似无意的闲聊,比如“你家过年一般几点吃年夜饭”或者“城南那家电影院好像要上新的香港片了”,背后都藏着某种信息采集的动机。
而最确凿无疑的证据,是那个小本子。
那个眼熟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的、巴掌大的硬壳笔记本。去年暑假,正是这个本子里那些涂涂画画的路线图和时间表,最终将他们引向了凤凰山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而现在,这个本子又一次,频繁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每当一天的补习结束,或是做题的间隙,彦宸都会像个地下工作者一样,悄悄地、甚至带着几分神圣的仪式感,将它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来。他会先警惕地看她一眼,在确认她正专注于书本、没有注意到他之后,才迅速地低下头,用笔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或者用尺子比着,画出一些她看不懂的、纵横交错的线条。
那副专注、投入、又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傻气的兴奋模样,像一只正在为过冬而疯狂囤积松果的松鼠,以为自己的所有小动作都神不知鬼不觉。
张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就像一个监考老师,看着台下一个自作聪明的学生,费尽心机地准备好了所有的小抄,却不知道老师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在这个周日的下午,当冬日的阳光将窗棂的影子,懒洋洋地投射在地毯上时,“松鼠”的囤粮大业,似乎终于告一段落了。
彦宸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大功告成的骄傲与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拿起那个凝聚了他一周多心血的小本子,举到眼前,像一位检阅着自己得意作品的艺术家,从头到尾、一页一页地,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圆满的喜悦中,正准备合上本子,开始他那蓄谋已久的“惊喜发布会”时,一个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评论今天天气般的声音,从沙发的方向,幽幽地飘了过来。
“我不同意。”
彦宸整个人,连同脸上那副“运筹帷幄”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保持着手捧本子的姿势,足足僵硬了两秒钟。然后,他才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从那个深蓝色的小本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来,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与无辜。
“师父……你、你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
沙发上,张甯轻轻合上了那本《从一到无穷大》,将它放在身边。她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揶揄的笑意,悠然地盯着他。
“不需要你说,”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投掷的石子,敲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彦宸同学,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惊喜,更准确地说,是不喜欢那种‘突然袭击’式的、充满了不可控因素的惊喜。”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那个已经成为“呈堂证供”的小本子上,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所以,你那个规划,在你提交给我,并且经过我本人亲自审阅、批示、盖章之前……统统打回去,一概作废!”
“唉……”
彦宸哀叹一声,像一个被瞬间识破了所有魔术伎俩的蹩脚魔术师。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手中的小本子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啥也瞒不住你啊!”他苦着脸抱怨了一句,随即,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又重新活跃了起来。他麻利地从自己坐着的软垫上爬起来,几步蹦到沙发上,紧挨着张甯坐下,将手中的“作案工具”宝贝似的捧在胸前,脸上瞬间切换成了那种充满了期待与讨好的、亮晶晶的表情。
“宁哥,”他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问道,“你知道下个星期四,是什么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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