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走廊像条蛰伏的蛇,墙壁上的石灰层簌簌往下掉灰,在手电筒光柱里舞成细小的尘埃。值周教官的军靴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 “笃笃” 的闷响,每一声都像砸在 302 寝室的门楣上,震得门牌上的塑料贴膜微微发颤。
慕容宇盯着门牌上剥落的金属数字 “3”,那道豁口像被人用牙啃过 —— 是去年赵磊赌输了酒局,抱着门牌啃了三分钟留下的 “战绩”,至今还能看见牙印形状的凹陷。
窗帘被拉得只剩道指缝,月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在笔记本电脑上劈出条银色的光带,像把锋利的刀。屏幕蓝光映出慕容宇紧绷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连耳后那颗小痣都在微微颤抖。
父亲留下的硬盘正卡在 USB 接口上,解密进度条卡在 73% 死活不动,绿色的进度条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漆黑的屏幕上格外刺眼。风扇 “嗡嗡” 地转着,把热气吹到他手背上,却驱不散后颈的凉意 —— 那是昨晚在仓库被信号弹灼伤的地方,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宇哥,你这电脑风扇响得跟拖拉机似的,再不解密楼下宿管阿姨该以为我们寝室在搞装修了。” 赵磊蒙在卡通恐龙图案的被子里嘟囔,突然猛地一蹬腿,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翻了个身把汗津津的腿架在栏杆上,磨得发白的袜子上赫然长着个硬币大的破洞,正对慕容宇低垂的后脑勺。露出的脚趾头无意识地抽搐两下,沾着不知哪来的饼干碎屑,在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泛着油光。
“我梦见沈雨薇给你送了把金钥匙......” 赵磊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吓得慕容宇手一抖,差点按错键盘。他歪着脑袋,口水顺着胡茬往下淌,“说能打开硬盘还能打开她的心......” 话音未落又直挺挺栽倒下去,后脑勺砸在枕头时扬起细小的灰尘,混着汗酸味在狭小的寝室里散开。
新滴下的口水很快和旧渍连成一片,在泛黄的枕套上晕染出个歪歪扭扭的爱心,边缘还泛着可疑的饼干渣。
沈雨薇白天发来的破译工具在任务栏闪烁,像颗眨眼的星星。旁边的对话框里还留着她的调侃:“再解不开你就得用牙咬了,记得录个吃硬盘的视频给我,我给你投到校园网首页,标题就叫《警校硬汉生吞高科技,竟是为父翻案》。”
键盘缝隙里还卡着中午的泡面渣,是赵磊那家伙蹭饭时掉的,此刻随着电脑震动簌簌往下掉,落在慕容宇手背上,倒成了这寂静夜里唯一的声响来源。他突然想起沈雨薇说过,赵副局长的办公室抽屉里,也有个同款硬盘,只是加密方式不同。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滋啦作响,老旧的钨丝在电流冲击下剧烈震颤,惨白的光晕忽明忽暗,将整个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锯齿状。电流声像生锈的指甲刮过毛玻璃,尖锐得让人后槽牙发酸,连后颈的汗毛都根根倒竖。
慕容宇的瞳孔骤然收缩,沾着薯片碎屑的手指几乎条件反射地猛按暂停键,硬盘指示灯在黑暗中倔强地闪烁,明明灭灭的红光像极了深巷里未熄灭的烟头,一下又一下地灼着他绷紧的神经。
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屏住呼吸,从枕头下抽出那把磨得发亮的军用匕首。金属刀鞘与铁架床碰撞出的轻响未落,走廊里传来塑料拖鞋拖沓的声响。
这声音裹着潮湿的水汽,像浸透汗水的抹布在水泥地上反复拖拽,时断时续地漫过来。
慕容宇数着脚步声的节奏,第七下时,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的刺耳刮擦声突然停滞 —— 值周生在 302 寝室门前停住了,门板外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像毒蛇吐信般阴冷。
“咚咚咚。”
楼道感应灯在深夜发出轻微嗡鸣,慕容宇刚把手机塞进枕头下,敲门声便突然响起。
节奏卡得精准,三短两长的叩击声像是摩斯密码,在寂静的寝室内激起细密的涟漪。他的拇指死死压住手机关机键,指腹的汗水洇湿了按键缝隙,连塑料外壳因磨损产生的细微磨砂感都变得清晰可辨。
寒气顺着门缝灌进来,带着北方冬夜特有的凛冽。门外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正摘下防寒手套。
欧阳然的声音裹着走廊的霜气透进来:查寝。 尾音在 字上陡然下沉,像冰锥扎进冻土的闷响。慕容宇后背瞬间绷紧 —— 这声音与白天在枪械室的戏谑判若两人,刻意压低的沙哑里,藏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仿佛暗处蛰伏的猎食者突然亮出了獠牙。
他猛地合上电脑,屏幕反光在天花板投下的光斑瞬间熄灭,像只被掐灭的萤火虫。拉开门的刹那,值周生袖章上的黄漆晃得人眼晕 —— 欧阳然穿着件印着校徽的白 T 恤,领口还别着那枚带划痕的胸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左手腕的绷带换了新的,边缘渗出的血渍比早上淡了些,像朵快要凋零的红玫瑰,绷带末端还露出半寸银链,正是那枚刻着 “0713” 的怀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