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一点点吞噬着远处的山脊。
铅云压得极低,在暮色里凝成灰黑色的浪潮,将天空与大地的边界模糊成浓稠的墨汁。
三十公里负重越野的终点线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条被血染红的丝带,在呼啸的山风里若隐若现 —— 那红光每明灭一次,都似在挑衅着众人逐渐涣散的意志。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气,混杂着枯草被碾压后的青涩味,还裹挟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腐叶气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刀片,割得喉咙生疼,肺部也随着剧烈的喘息灼烧起来,仿佛胸腔里填满了正在燃烧的炭块,汗水浸透的作训服黏在后背,被山风一吹,刺骨的寒意与发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在冷热交攻间几乎失去知觉。
慕容宇的作训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每挪动一步都能感受到布料与皮肤摩擦产生的刺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右肩的旧伤突然像被塞进了颗烧红的铁球,钝痛顺着脊椎往下蔓延,带着麻痹感窜向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眼前阵阵发黑,战术背包的肩带深深勒进锁骨,留下两道紫红的印记,背包里的模拟炸药箱撞击着后腰,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极限挑战敲着丧钟。
喉管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片割过的痛感,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而死死抠进满是碎石的地面,留下几道弯弯曲曲的血痕,与地上的泥土融为一体。
“啧,这就不行了?” 身后传来欧阳然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像台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哨音。
慕容宇回头时,正看见对方拖着明显抽筋的小腿艰难追赶,战术靴上的泥块甩了一路,在枯黄的草叶上砸出点点深色的印记,像幅抽象的画。
欧阳然的深灰色作训裤膝盖处蹭破了一大块,露出的皮肤在暮色中泛着青紫色,伤口边缘还沾着细小的沙砾,显然已经摔过不止一次。
他的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勾勒出眉骨的利落线条。
【这家伙明明可以更早追上的。】慕容宇的瞳孔骤然收缩,登山靴碾过碎石的脆响在寂静山路上格外清晰。
他盯着那道刻意放缓的跛行身影,喉结滚动了两下。
潮湿的山风裹挟着铁锈味扑来,恍惚间,记忆的齿轮开始倒转 —— 图书馆古籍区的那个雨夜,欧阳然修长的手指捏着泛黄的档案袋,骨节泛白却故意放慢动作,指尖在那张印着 “十年之约” 的老照片上反复摩挲,仿佛要将每一寸纹路都刻进皮肤里。
直到李默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转角,他才如释重负地将档案锁进保险柜,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图书馆里回荡。
此刻,山风掀起欧阳然汗湿的额发,露出眉骨处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那是去年格斗课上惊心动魄的瞬间,当橡胶棍带着风声袭来时,欧阳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侧身挡在他身前。
冰凉的棍身擦过眉骨,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进衣领,在纯白的 T 恤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像极了绽放在雪原上的红梅。
慕容宇的呼吸陡然急促,胃部传来一阵抽搐般的钝痛,那天急救室惨白的灯光仿佛又在眼前闪烁。
他握紧腰间的登山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突然分不清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究竟是对这场刻意试探的愤怒,还是对那道伤痕挥之不去的愧疚。
“放弃吧。” 慕容宇放慢脚步,声音因严重缺氧而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瞥见欧阳然小腿肚的肌肉在抽搐,那狰狞的凸起隔着湿透的布料都清晰可见,像条在皮肤下游走的活蛇,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痛苦的痉挛。
“你那条腿再折腾下去,下周的射击考核只能拄拐参加了,到时候可别指望我帮你打掩护。”
欧阳然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混着浓重的喘息,像台快要散架的鼓风机。
“慕容宇,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 他猛地加速超过去,负重背包带勒得肩胛骨微微凸起,在暮色中划出锋利的线条,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可就在前方五十米处,他的脚步突然一个踉跄,膝盖重重撞在块暗褐色的岩石上,发出 “咚” 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出老远,听得人心头发紧。
慕容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他甚至忘了右肩的剧痛,也顾不上胸腔里翻涌的腥甜,眼里只剩下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你疯了?” 他伸手想去扶,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一股蛮力带着他往前扑去,两人重重摔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背包里的模拟弹药箱撞在一块尖石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划过玻璃。
慕容宇压在欧阳然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像面被擂响的战鼓,透过湿透的作训服传来,与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奇异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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