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场的风裹挟着铅灰色沙粒,如同千万枚淬了毒的微型飞镖,在耳畔呼啸而过时带起尖锐的嗡鸣,每一粒沙打在耳廓上都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灼痛感顺着神经末梢迅速蔓延。
裸露的脖颈在风沙的肆虐下泛起细密血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过,火辣辣的刺痛感混着汗水蛰得皮肤生疼。
慕容宇的战术靴深陷在被烈日炙烤得发软的水泥地,鞋底橡胶与地面贴合处不断发出 的粘连声,仿佛脚下踩着沸腾的沥青。
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力撕扯开与地面胶着的鞋底,鞋跟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静电,让后颈的碎发如通电的钢针般根根直立,扎得后颈皮肤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又痒又麻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窜到天灵盖,仿佛有无数只带着绒毛的幼虫在皮肤下蠕动。
远处的报靶器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发出高频刺耳的电子蜂鸣。嘀 —— 嘀 —— 声以三短一长的节奏在空旷的射击场盘旋回荡,金属质感的尾音撞上水泥靶墙又弹回来,像是用无形的秒针在倒计时牌上凿刻。
这声音与急救室里绵长的生命警报截然不同 —— 后者是苍白的心跳挽歌,此刻的蜂鸣却裹挟着硝烟颗粒与火药残渣,每个音节都裹着灼热的竞争锋芒。
声波震颤着脖颈后的汗毛,像有冰凉的枪管抵住后槽牙,让胃部肌肉瞬间收紧,肾上腺素随着震荡波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抬手按住帽檐,粗粝的指腹擦过帽檐边缘发烫的金属扣,那是正午太阳炙烤了三小时的温度,烫得指尖下意识蜷缩。
猎猎作响的防风林在身后发出呜咽,裹挟着训练场特有的硝烟与铁锈味,将他的迷彩服吹得猎猎翻飞。
眯起的眼睛穿透弥漫的淡蓝色硝烟,百米外的胸环靶在热浪中扭曲晃动,靶心的十环区域却异常清晰 —— 那圈泛着冷白的金属边框,此刻像枚悬在虚空的残月,寂静地等待着子弹以血肉为引,完成致命的拥吻。
右手虎口稳稳抵住 92 式手枪的握把,防滑纹路如暗夜里的星轨,密密麻麻地硌着掌心。金属冰冷的触感在体温的作用下渐渐回暖,这份熟悉的压迫感,像极了儿时父亲宽厚手掌的力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过握把的棱角,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 —— 父亲军械库里那把老五四,枪身斑驳,编号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唯有握把处因经年累月的握持,形成了一道独属于父亲的凹槽。
犹记得少年时,父亲总会在深夜擦拭那把枪,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金属反光与父亲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父亲粗糙的手指抚过枪身,声音低沉而坚定:枪是警察的第二生命。
那时他还不懂,只觉得这句话像句老掉牙的口号。直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子弹划破夜空的瞬间,他才真正明白,这把枪承载的不仅是火力,更是一名警察的责任与信仰。
此刻,父亲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在耳畔响起。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跳逐渐与握枪的节奏同频。这份沉甸甸的重量,既是父亲的期许,也是他身为警察的使命。每一个毛孔都在感受着枪身的温度,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哟,今天没把草编平安结挂枪上?” 欧阳然的声音从隔壁靶位飘过来,带着硝烟味的风将他的话撕得七零八落,却依旧清晰地钻进慕容宇耳朵里,带着几分戏谑。
慕容宇侧头,正看见对方用通条仔细清理枪管。军绿色作训服的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随着动作微微起伏,肱二头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急救考核时那双手在假人胸口颤抖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此刻稳如磐石,充满了力量感。
欧阳然背对着西沉的夕阳,余晖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流动的冷金,连眉骨处新愈的淡粉色疤痕都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那道曾经狰狞的伤口如今平整如嫩芽破土,昭示着生命力的顽强。
他垂眸专注压弹夹的动作,金属部件咬合的脆响如冰棱断裂,与记忆里急救室打翻器械的凌乱声响形成诡异的和谐 —— 那时他浑身是血,颤抖的手指连止血钳都握不稳,此刻却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
夕阳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流淌,在脖颈处投下斜长的阴影,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古希腊雕塑家以刀代笔,将人类力量与美感的极致凝固在血肉之躯上。
“急救考核欠你的人情,” 他突然转头,桃花眼在硝烟里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跳动的火焰,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今天用子弹还。”
慕容宇垂眸不语,指节泛白地将弹匣推入枪身。 声在寂静的射击场里炸开,惊飞了远处树梢的灰雀。
他的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余光扫过二十米外的欧阳然 —— 那人持枪的手背青筋微凸,虎口处经年累月磨出的薄茧泛着淡青色,食指第二关节的茧子尤为厚实,像是被无数颗子弹反复雕刻的勋章。晨光斜斜掠过,那层老茧在皮肤表面投下细小阴影,仿佛凝固的硝烟,无声诉说着靶场里无数个破晓时分的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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