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再次疯狂敲打审讯室的防弹玻璃,豆大的雨珠在窗面砸出密集的白点,又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道永远流不尽的泪。
雨势越来越大,玻璃上的水痕层层叠加,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片浑浊的灰,像极了欧阳然此刻混乱的思绪。
他反锁房门时,“咔哒” 的金属咬合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给紧绷的神经上了道临时枷锁,却又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安全感 —— 至少此刻,他可以暂时隔绝外界的所有声音,只面对自己的痛苦。
欧阳然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下来,黑色连帽衫的兜帽随着动作滑落到肩头,露出被冷汗浸透的额发。
那些被雨水浸湿又反复风干的发丝,像无数细小的藤蔓紧紧黏在皮肤上,痒意顺着神经末梢直钻心底,搅得他心烦意乱,却连抬手拂开的力气都没有。
后背与铁门接触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蔓延全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意识却因此稍稍清明。
审讯室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金属锈蚀的腥气,混合着自己身上浓重的汗酸味,三种气息纠缠成令人作呕的瘴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粗粝的砂砾刮擦着咽喉,胸腔里翻涌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却只能强忍着继续承受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审讯椅的黑色皮革早已被汗水浸出深色印记,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坐在上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皮革的黏腻。
欧阳然将录音笔放在桌面,按下循环播放键,赵国安沙哑的声音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 东码头... 十二点... 灭口...” 电流杂音混着窗外的雨声,形成种令人窒息的白噪音,每一次重复都像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声纹图谱,指尖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键盘按键被按得发出 “哒哒” 的声响,像急促的心跳。
屏幕蓝光映在他泛红的眼眶里,像两团燃烧的鬼火,照亮了他眼底的痛苦和迷茫。
偶尔停下来时,他会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
“为什么是你?!你明明说过会帮我查父母的案子!你还说要像亲叔叔一样照顾我,这些都是假的吗?!”
吼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时带着空洞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痛苦。
指甲在铁桌上划出五道狰狞的沟壑,崭新的金属光泽从划痕下暴露出来,与桌面上堆积的咖啡渍、血珠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的指腹早已磨破皮,渗出血珠顺着桌缝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像颗颗凝固的眼泪。
监控摄像头在天花板上无声运转,红色的指示灯像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时而蜷缩在椅上、时而疯狂踱步的身影,像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无助又绝望。
欧阳然的指节重重砸在铁灰色审讯桌上,震得金属桌面嗡嗡作响。
老式录音笔被这股力道掀翻,像枚银色甲虫般骨碌碌滚向地面。
他单膝跪地去捡时,后颈冷汗浸透的警服黏在皮肤上,突然瞥见声纹分析仪屏幕上刺目的异常波形 —— 某个锯齿状波段正在疯狂跃动,如同深海里突然浮出的巨大阴影。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三年前那片焦黑废墟的气息瞬间填满鼻腔。
热浪裹挟着混凝土粉尘,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喊与轰鸣。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那个带着硝烟味的安抚声穿透火海:
然然别怕,我来了,叔叔救你出去。
此刻屏幕上的声纹图谱竟与记忆中的声波完美重合,仿佛时光在此刻扭曲,将过去与现在无情绞碎在同一条声波线上。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审讯椅上,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像道尖锐的警报,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是赵国安!那个在爆炸后救了我、还帮我整理父母遗物的人,竟然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他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与之前的血珠混合在一起,形成斑驳的痕迹。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欧阳然的指甲深深抠进桌沿木质纹理,木屑刺进掌心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葬礼上的白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赵国安黑色皮鞋碾过花瓣的声响犹在耳畔。
那人弯腰将他揽入怀中时,袖口昂贵的雪松香混着烟草味,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颤抖的后背,连语气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然然,以后有叔叔在,叔叔会照顾你,帮你爸妈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
那时他蜷缩在对方怀里,泪水浸透那片精心熨烫的西装,竟天真地以为找到了新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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