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室的冷光灯突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却将空气里的压抑感拉到极致,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防弹玻璃上还残留着刚才震动的痕迹,那些细微的裂痕如同被岁月刻下的伤痕,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光。
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飞舞,像无数个被遗忘的废物,在冷白的光束中无处遁形。
墙角的排气扇发出 “嗡嗡” 的声响,扇叶边缘积着厚厚的黑垢,随着转动甩出细碎的霉斑。
吹出的风裹着地下管道特有的腐锈味,混着慕容崇山身上囚服特有的皂角味,以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潮湿青苔气息,在密闭空间里疯狂交织。
那气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喉咙,呛得人喉头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带着砂砾的空气。
慕容崇山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台超负荷运转的鼓风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喘息。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重重拍在玻璃上,发出 “砰” 的闷响,震得旁边水杯里的凉茶泛起层层涟漪,褐色的液体溅出杯沿,在桌面上洇开丑陋的痕迹,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诉说着多年的委屈与不甘。
“我慕容家的人,宁可烂在牢里,也不沾黑钱!”
老人枯槁的手狠狠拍在铁桌上,震得桌面上的搪瓷缸子叮当作响。
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像两团即将熄灭却仍在燃烧的炭火,假牙在齿间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像两块生锈的铁皮在互相切割,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喘息间却仍固执地挺直脊梁:
“我爷爷是抗日时期的地下党,那年冬天大雪封山,为了转移群众,被鬼子的刺刀挑断了脚筋。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腿爬进山洞,整整三天三夜,洞外老乡送来的玉米饼就摆在手边,他却连油纸都没掀开。”
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父亲刚当上刑警那年,在剿匪行动中发现了土匪藏匿的地窖。
整箱金条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带队的老队长当场把配枪拍在桌上,说‘这玩意儿比金子沉’。
后来全队饿着肚子走了八十里山路,回局里就着盐水啃窝头,没一个人皱过眉头。
” 他猛地捶打自己佝偻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现在你们拿这些脏钱来恶心我?慕容家的脊梁,从 1937 年到现在,就没弯过!”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玻璃边缘,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像条扭曲的蛇,在松弛的皮肤下格外显眼。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透着坚定的光芒,像两盏在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照亮了这压抑的空间:
“我们慕容家的家训,就是‘宁守清白,不沾脏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是我爷爷用命换来的名声,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为了小宇,打破祖宗的规矩,做对不起警服、对不起人民的事!”
慕容宇看着父亲坚毅的眼神,眼眶瞬间泛红,像被点燃的炭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让掉下来。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话筒,指节泛白,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掌心的薄茧蹭过冰冷的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震撼和愧疚已经盖过了所有的生理疼痛。
【原来父亲一直都在坚守着家训,哪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慕容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虎口蜿蜒而下,在青灰色地砖上晕开点点红梅,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灼痛。
祠堂的檀木香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他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将父亲的影子拉得老长。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抚过 宁守清白,不沾脏钱 八个鎏金大字,烛火在匾额上跳跃,映得父亲眼底的坚定如同淬火的钢。
那时他踮着脚模仿父亲的声调,却把 念成 ,引得祠堂外的兄长们忍俊不禁。
此刻那些嬉笑化作锋利的冰凌,狠狠刺进记忆深处
—— 原来父亲每次深夜归来时沾着露水的长衫,原来账本里那些用红笔反复勾划的账目,原来面对富商宴请时永远拒人千里的疏离,都藏着这句家训沉甸甸的分量。
二十年光阴里,父亲用脊梁撑起的不仅是慕容家的门楣,更是用血肉之躯守护着刻进血脉的清白,哪怕被泼脏水、被钉上莫须有的罪名,那双教他识字的手,始终没有碰过一文不该拿的钱。
他想起大三那年,两人在警校的伦理学课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林教官拿着教案,给他们讲 “警察的职业道德”,语气严肃得像在宣布什么重要的命令。
当时欧阳然还开玩笑说
“要是有一天,有人给我一百万,让我泄露线索,我肯定会犹豫,毕竟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父亲当时作为特邀教官,坐在旁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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