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张超一声令下,牵着小女孩的手,迈步向前,踏上了归途。
归藏剑高举,剑尖划破星海,与小女孩头顶的星光王冠共鸣,化作一道横贯宇宙的引路灯塔。剑身嗡鸣,不再是杀伐的战音,而是一种低沉的、如同摇篮曲般的轻吟,仿佛它也终于寻到了归宿。
父女的身后,是亿万新生文明的生灵。
他们不再需要言语的号令,那道由“愿爱不断,愿痛有终”的祷告凝聚的光路,已深深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他们自发地、有序地,跟随着前方那对小小的身影——一个工装破烂的汉子,牵着一个穿着星光工装的小女孩——如同远古的部族,追随他们的图腾,踏上归途。
队伍浩浩荡荡,如同一条由星光与希望编织的河流,从宇宙的边缘,流向那传说中的“方舟终点站”——一个由脐带胶原建造、以分离痛感为能源的文明终点。
然而,当他们抵达时,终点站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星宫残骸与“新生初乳”星雨交织而成的星云。星云的中心,正是那座“永恒墓碑”,它已不再是孤立的巨石,而是化作了星云的核心,如同一颗搏动的心脏,持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将冰冷的残骸与新生的乳汁温柔地糅合在一起。
“终点……没了?”有生灵低声惊呼,声音里带着迷茫,如同迷路的孩子。
小女孩却仰起小脸,那双深邃蓝的眼眸里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她轻轻晃了晃张超的手,声音清脆:“爸爸,终点,就是起点呀。妈妈说,路走完了,就得自己画地图了。”
张超低头,看着小女孩那张与肖红如此相似、却又带着自己倔强印记的小脸,心头猛地一震。“妈妈说”——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他仿佛又看到了肖红在工棚里,就着昏黄的灯光,用铅笔在皱巴巴的图纸上,一笔一划地为他勾勒着未来的小屋。她那时总说:“超子,路是人走出来的,图是人画出来的,别怕,有我在。”
那时的她,低着头,一缕发丝从蓝色发绳里滑落,垂在纸上,他笨手笨脚地想帮她别回去,却只换来她带着笑的嗔怪:“别闹,画歪了。”
“别闹,画歪了。”那声音,仿佛就在这片星云中回响。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被她轻轻拍打的触感。他看着眼前这片由废墟与希望共同构成的星云,又低头看看小女孩头顶那顶由亿万祷告凝聚的星光王冠,终于明白了。
肖红从未离开。她的“图”,就是这片星云;她的“路”,就是他们脚下的归途。
他沉默了。然后,他将归藏剑收回,没有插入地面,而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掌,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剑身,如同在安抚一个终于安睡的孩子。剑格命石的光芒,与星云的光晕融为一体,温顺地流淌。
就在这时,双生宇宙的边界——那曾经由“哺乳长城”隔绝、由“脐带战争”撕裂的虚空——开始无声地弥合。
父系宇宙的冰冷秩序,与子系宇宙的熵减生机,如同两股相向而行的洋流,在“永恒墓碑”的共鸣下,自然而然地交汇、融合、达成了动态平衡。没有对抗,没有牺牲,只有水到渠成的和谐。宇宙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如同一个终于摆脱了病痛的巨人,第一次安详地入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走到了尽头。
在所有生灵的视野尽头,在那片旋转星云的最深处,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物质的虚空缓缓浮现。
然后,虚空开始发光。
不是星光,不是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温暖的、如同记忆本身的光。
光中,缓缓勾勒出一张脸。
肖红的微笑。
那笑容,温润如玉,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羞怯,一丝温柔,一丝……如释重负。她穿着那身素净的白裙,裙摆上,几朵用星光绣成的、小小的桂花清晰可见。她的长发,用那根褪色的蓝色发绳随意地束着,几缕发丝被无形的星风拂起,轻轻贴在她温润的脸颊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温柔地落在了张超身上,如同当年在工棚里,他累得睡着时,她俯身凝视他的眼神。
张超浑身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工装上的破洞和污渍,此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狂喜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想走过去,想冲破这虚幻的屏障,想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这漫天的星斗他都看到了,告诉她他攒够了糖,告诉她他再也不让她一个人了。
可他不能动。他的双脚如同被焊死在星云碎块上。他知道,这是时间尽头的回响,是宇宙意志的投影,是肖红留在这片时空里,最后的、也是最美的一个“瞬间”。任何粗暴的触碰,都会让这完美的幻象如露水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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