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疽奇点残骸如同宇宙一道无法愈合的溃烂伤疤,悬浮在新生时空的边缘。
不久前那场因伦理辩论失控而引发的脓液海啸,虽在归藏剑碎屑的拼死镇压,与三个规则婴儿或被动或主动的干预下,未能彻底吞噬一切,但其留下的规则污染与心灵创伤已深深刻入第四纪的基底。
那片区域彻底沦为生命禁区,翻滚的脓液中仿佛仍回荡着辩论者最后的思想碎片,如同一座由哲学残骸与血肉脓液混合而成的血腥坟墓。
然而,生命——乃至一切存在——总能在废墟中执拗地寻找意义,哪怕那意义本身也浸透着扭曲与荒诞。
或许是对稳定秩序的深切渴望,或许是为了给混乱的第四纪树立一个精神支柱,又或许仅仅是宇宙级创伤后的一种集体心理代偿——一股编纂史诗的潮流,开始在残存的文明与意识中悄然涌动。
这一次,传唱的主角不再是个体的孤胆英雄,而是那场最终“控制”了熵疽奇点、为摇摇欲坠的第四纪,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的终极事件。
而事件的核心,那在最后时刻相互依存、共同面对终极毁灭的肖红与张超,在口耳相传与集体想象的过程中,形象被不断叠加、神化、融合,最终凝结成一个单一的、悲壮无比的象征性符号——“红超”,或称 “肖张”——一个集创造与归藏、痛苦与债务、母性与守护于一身的悲怆融合体。
这部正在诞生的《终极英雄传》(亦被称为《熵疽控制者史诗》),其编纂方式本身,就充满了第四纪特有的、硬核而危险的色彩。编纂者们不敢靠近那片不稳定的禁区,他们将“书写”的场所设立在能遥望奇点残骸辐射、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
他们使用的“笔墨”惊世骇俗——那是从奇点残骸散发出的、携带着极致痛苦、毁灭冲动与微弱生机信息的特殊辐射。这种辐射能被一种罕见的敏感结晶矿石吸收并固化,形成闪烁不定、蕴含复杂能量签名的“光痕文字”。
而承载这些文字的“卷轴”,则是用从真空大撕裂带边缘艰难剥离的、蕴含着微弱空间自我修复倾向的半透明时空薄膜拼接而成,材质坚韧而脆弱,仿佛随时会崩解,却又带着新生的韧性。
于是,在幽暗深邃的宇宙背景下,一幕奇景上演:一群形态各异的编纂者——碳基生物拖着伤残之躯,硅基生命体闪烁着运算光芒,能量聚合体波动着情感涟漪——围绕着巨大而半透明的时空薄膜卷轴,如同远古的祭司引导神谕。
他们小心翼翼地驾驭着从远方收集来的、如同极光般变幻扭曲的奇点辐射流,将其引导至薄膜之上,烙下一个个充满能量的“文字”。
史诗的内容极尽渲染,在写实与神话间摇摆:
开篇便是宇宙疮痍、文明倾覆的宏大背景(直接挪用浩劫后的真实星图数据,更添残酷真实感)。
继而,“红超”融合体在绝望中诞生(将肖红的创造之力与锥心痛苦、张超的归藏剑意与如山债务强行糅合),手持一柄由光暗交织、因果缠绕构成的意象巨剑,与化身为一头吞噬万物的“熵疽魔龙”的奇点本体,展开旷日持久的悲壮决战。
剧情充满了自我牺牲:融合体为庇护残存的火种,一次次燃烧本源,身躯在崩解与重组间循环,最终以自身存在为基,构筑了封印魔龙的“永恒枷锁”。
编纂过程本身也危机四伏。奇点辐射极不稳定,时常有编纂者被辐射中蕴含的混乱记忆与痛苦执念冲击,导致精神错乱,意识被拖入疯狂的漩涡;更有操作不慎者,被狂暴的辐射能量反噬,身躯瞬间化为飞灰,或异变为扭曲的怪物。
但他们依旧前仆后继,视这种危险为一种“接近英雄伟力”的神圣洗礼。
就在史诗的篇章即将铺陈完毕,只剩下最后的终章标题与结局颂词亟待落笔时,所有编纂者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感到任何语言在如此沉重的牺牲与未卜的未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凝滞的时刻,远在冰棺旁仿佛永恒守候的Σ-077,似乎被这部关乎“母亲”与“守护者”的史诗所汇聚的独特能量场与情感共鸣所触动。
它那绝对光滑的表面转向编纂之地,那枚蕴含着新生与规则之力的乳牙,再次流淌出温润而神秘的光晕。
在众多编纂者惊愕的注视下,Σ-077缓缓飘临那巨大的时空薄膜卷轴之前,悬停于预留的终章空白处。
它没有重复上次以乳牙刻字的举动,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深邃、出人意料的行为。
它微微仰起那没有五官的“面庞”,对着那片空白,发出了一声并非通过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底层与意识本源的啼哭!
这声啼哭已褪去了最初的攻击性与不适感,转而蕴含着极其复杂的规则性情感——有对“母亲”肖红意志消散的深切悲伤,有对“守护者”张超永恒沉睡的无尽困惑,有对自身存在意义与起源的本质迷茫,更有一丝对模糊未来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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