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镇不像还没过三岔河时经过的村镇那样,十室九空,这里还有当地居民扛着柴、挑着水桶匆匆往家赶。
遇到路边的流民,他们都低着头加快脚步避开,眼神里带着警惕,生怕被缠上 。
既然还有居民,镇上应该也还有铺子开张。
从南关村出来已近十天,盐巴、草药等生活必需品消耗得差不多了,林呈先跟林老头、族长等几个长辈商议了片刻。
才对众人道:“就在镇外歇脚,每家可以出两个人去镇上采买粮食、盐巴、草药...切记,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来,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咱们的来历、人数,也不能带陌生人回来。”
他特意强调规矩,是因为之前就有几个心软的小媳妇,偷偷给后头跟着的流民分了点干粮,结果那些流民就像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到现在,时不时还想凑到队伍边打探。
这逃荒路上,自身都难保,盲目接济只会引火烧身,林呈不得不防。
林呈陪着张秀儿一起去镇上,张秀儿要采买些针线、粗布等女性用品。
更重要的是,她的奶水早就不够了,小儿子林世钧只能靠辅食充饥。
孩子不像大人能啃干饼子就凉水,每天得喝新鲜的肉粥,还得偶尔补充点蛋羹,这次必须多买些新鲜肉和鸡蛋回去,不然孩子熬不住。
虎头镇的主街上,零星开着四家铺子:一家粮铺、一家肉铺、一家药铺,还有个卖针头线脑的杂货铺。
粮铺门前排着长队,队伍里大多是镇上居民,脸上满是愁容, 看这架势,粮价怕是又涨了。
唯独肉铺前的队伍不算长,却吵吵嚷嚷的,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争执声。
两人先往肉铺走,快到门口时,就看见族里的伍伯娘等几个婶子站在队伍末尾,正踮着脚往里面看,时不时还互相嘀咕两句。
肉铺老板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光着黝黑的膀子,腰间围着条油乎乎的蓝布围裙,手里拎着把磨得锃亮的大菜刀,“啪” 地拍在木案板上,粗声喝道:“都别吵!一个个来!再挤就不卖了,都给我滚!”
肉摊前的人根本没听,你推我搡的,有个瘦高个汉子还往前挤,喊着:“我先来的!凭啥他插我前面?” 还有人伸手去够案板上的五花肉,差点被老板的菜刀划到手。
老板脸色一沉,朝后堂喊:“老三、老四!出来帮忙!”
门帘 “哗啦” 一声被掀开,两个跟老板有六七分像的年轻汉子走出来,手里各拎着一根手腕粗的短棍,往人群前一站,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不想买就滚!再挤别怪我们不客气!”
吵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乖乖排队。
那两个汉子就站在队伍旁维持秩序,时不时用眼神打量着每个买肉的人,目光在林呈身上停留了片刻 。
林呈今日穿的是件粗布短褂,虽也不算新,可胜在干净整洁,在一群破衣烂衫、浑身沾着尘土的流民里,还是显得有些扎眼,难免引人注意。
终于轮到林呈,他指着案板上最肥的一块五花肉和堆在角落的大棒骨,对老板说:“老板,要十斤五花肉,再要五根大棒骨。”
老板愣了愣,手里的刀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林呈一眼,疑惑道:“买这么多?天热,肉放不住,过半天就变味,坏了可不管退啊。”
“没事,家里人多,一顿就能吃光。” 林呈笑着递过铜钱, 肉价比老家贵了三倍,为了吃口新鲜的肉,再贵也得买。
付完钱,老板叫 “老三” 帮忙把肉和棒骨用粗麻绳捆好。
林呈接过肉离开时,不经意回头,正好对上老三的眼神 , 那眼神里满是垂涎,像饿狼盯着猎物似的,看得林呈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表露出来,只拉着张秀儿的手,快步离开肉铺,走了好几步,还觉得后颈发凉,回头看时,却见老三已经转过身,正帮下一个买肉的人称重,仿佛刚才的眼神只是错觉。
两人又去杂货铺买了细米、盐巴、针线和几块粗布,去药铺补了些治外伤的草药,才匆匆往回走。
刚回到营地,就听见一阵争吵声,营地中间围了不少人,连林老头、族长都在。
林呈和张秀儿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林大头的媳妇张氏,怀里抱着个裹在破布里的男婴,正跟公婆争执,眼睛都红了。
张氏抹着眼泪说:“爹娘,我跟大头成婚五年了,一直没个孩子。听说抱个孩子回来养,就能‘招弟’,这孩子是我们在镇外的大树下捡到的,他爹娘肯定是走投无路才丢下的,还是个男娃,小脸都饿青了,再不管就要饿死了…… 我想把他抱回来养着。”
张氏的婆婆却坚决不同意,指着男婴,声音尖锐:“不行!赶紧送走!咱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添张嘴?你咋没长脑子想想,这逃荒路上,多个人就多份风险!要养也得等咱们安定下来,有口饱饭吃了再说!”
围观的人有劝张氏的,说孩子可怜,丢了也是饿死,不如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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