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九年的春天,终于在连绵的阴雨与偶尔探头的暖阳交替中,彻底驱散了冬日的酷寒。然而,人间的烽火与权谋,却比自然界的风雨更为无常,裹挟着血与铁的气息,在帝国的边疆与藩属之地,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北疆,卧狼沟。
拂晓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寒气刺骨。八百“铁血骑”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人马衔枚,蹄裹厚布,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建奴宿营地的合围。朱由检伏在一处丘陵后,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紧紧盯着坡地下那片影影绰绰的帐篷和零星篝火。敌军的哨骑刚刚换过岗,警惕性正是最低的时候。
他缓缓举起右手,身后传来一片极其轻微的甲叶摩擦与火铳击锤被扳开的声音。每一个士兵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丝鱼肚白,勾勒出山峦模糊轮廓的瞬间,朱由检的手臂猛地挥下!
“进攻!”
呜——!
低沉而凌厉的牛角号声骤然划破寂静!
如同堤坝崩决,八百铁骑自三面坡地猛冲而下!没有呐喊,只有如同闷雷般滚动的马蹄声,以及冲在最前面的数排骑兵手中猛然爆发的燧发短铳轰鸣!
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扫过营地边缘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试图拿起武器的建奴士兵。硝烟弥漫,人仰马翻!
“掷!”
随着军官的厉喝,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手掷震天雷(小型开花弹)被奋力投掷进营地中心。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在人群中响起,火光闪烁,破片横飞,瞬间将营地的秩序彻底撕碎。战马受惊,四处狂奔,践踏着惊慌失措的人群。
“拔刀!随我杀!”朱由检一马当先,玄色披风如同死神的旌旗,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率先撞入了混乱的敌群。他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收起火铳,抽出雪亮的马刀,如同钢铁洪流,狠狠楔入!
屠杀!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建奴骑兵本就因宿营而放松警惕,装备又以弓马为主,在如此近距离下遭遇拥有火器优势、训练有素、且养精蓄锐的“铁血骑”突袭,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许多人甚至没能跨上战马,就被火铳射倒或被马刀劈翻。
朱由检刀法凌厉,势如破竹,每一刀挥出都带着积郁数年的愤懑与为国守边的决绝。他亲眼看到一名建奴头目试图组织反击,立刻策马直冲过去,长刀划过一道凄冷的弧线,将其连人带兵器斩落马下!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光洒满卧狼沟时,坡地上已是一片狼藉。五百余建奴骑兵,除少数趁乱溃散入山林外,大部被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清点战果,救治伤员,收集首级和缴获!”朱由检勒住战马,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点,声音依旧冰冷,但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独立指挥的第一场胜仗,干净利落,以极小的代价重创了多尔衮一部主力。
“殿下,此战毙敌四百三十七,俘十九(皆重伤),缴获战马二百余匹,兵甲无算!我军阵亡十七,伤四十一!”李永芳快步前来汇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朱由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初战告捷的喜悦与自信。“将阵亡弟兄的遗体好生收敛,带回靖安堡厚葬。俘虏……按老规矩,一个不留。”他冷酷地下令,对建奴,他不会有丝毫怜悯。
“铁血骑”的首次亮相,便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证明了其价值,也极大地震慑了北虏。消息传回,必将震动朝野,更会让那些觊觎北疆的势力,重新评估大明的实力与决心。
几乎在朱由检于北疆告捷的同时,朝鲜汉城,景福宫。
病体未愈的李倧,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平安道再次传来的告急文书(虽是被有意放纵的结果),以及俞咨皋水师在海上愈发强硬的姿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颤抖着手,在那份早已拟好的《大明皇帝抚慰朝鲜国并共御外侮条款》最终文本上,用印、签字。当那方沉重的国王印玺落下时,他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御座上,老泪纵横。
殿内,以西人党为首的官员们,大多面露复杂之色,有庆幸,有屈辱,也有对未来深深的忧虑。而以北人党为首的强硬派,则如丧考妣,不少人当场失声痛哭,甚至有人以头抢地,血溅丹墀,上演着一幕幕悲壮的“死谏”。
然而,木已成舟。
条款正式生效。大明水师在釜山、木浦等港口的驻泊权得到确认,俞咨皋的巡防范围被明确写入条文。兵部主事赵士桢及其率领的工匠团队,开始“名正言顺”地进入朝鲜各重要军镇、武库,进行“指导”与“勘验”。大明的触角,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合法性,伸入了朝鲜的军事、经济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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