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三秒。
演讲厅的顶灯在镜片上投下冷白色的光斑,像一粒冰渣嵌进瞳孔。
他喉结动了动,装作整理袖扣的样子,将手机往掌心又按了按——金属边角硌进皮肤,留下一道微红的压痕。
空气里弥漫着投影仪过热的焦味,混合着前排学术委员们香水与墨水的气息。
邮件附件里那张脑波同步率曲线图像一根细针,正扎进他维持了二十年的学术自信里——峰值87%的交缠曲线,竟出现在魏青和杨幂情绪崩溃后的静默相拥时刻,而不是他模型里标注的“理性协商阶段”。
耳机里传来自己刚才的声音回放:“科学的共情需要……可控变量与可重复路径。”可此刻,那声音干涩得如同实验室里常年运转的除湿机,嗡嗡作响,却吸不走心头的潮意。
“沈教授?”主持人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一丝迟疑,“您刚才说‘科学的共情需要’——”
“设备故障。”沈知白突然扯松领带,布料摩擦颈侧皮肤,激起一阵刺痒。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第一排的学术委员们,有人低头翻笔记,有人交换眼神。
他抓起笔记本电脑的动作太急,电源线“啪”地砸在演讲台上,惊得第三排的学生低声倒吸凉气——那声音像玻璃试管猝然碎裂,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后台控制室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贴着衬衫下摆钻进腰际,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沈知白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得发白,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显示器蓝光在他脸上跳动,如同心跳监测仪的节律。
当他调出“镜语迷宫”密室的原始脑波记录时,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领口滑进脊椎,像一条冰冷的蛇蜿蜒而下。
被他团队提前标记为“无效干扰”的那十分钟数据,此刻正完整地展现在屏幕上:两个颤抖的波形从32%开始攀升,在魏青说出“我不敢松手”时突然拔高,最终在拥抱的三秒内达到87%的峰值。
“这不可能。”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咖啡杯边缘溅出一圈褐色痕迹,惊得助理小陈差点打翻手中的文件。
“去查监控!谁动了数据备份?”
“沈老师,”小陈的声音带着颤音,“昨天技术部说……说林昭昭的团队申请过数据调阅,不过走了正规流程——”
“闭嘴!”沈知白猛地合上电脑,黑色皮质外壳撞出清脆的响声,像一声判决落锤。
他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橙红的晚霞正被灰蓝吞噬,像一场缓慢的溃败。
喉间泛起苦涩,仿佛吞下了整片锈蚀的电路板。
二十年来他用“可控情感”搭建的学术王国,此刻正被一个没读过心理学学位的密室设计师,用最原始的情绪数据撕开一道裂缝。
凌晨两点,“心镜工坊”的会议室亮如白昼。
灯光刺得他眼球发胀,指尖触到U盘边缘时,金属的凉意顺着神经窜上大脑。
沈知白将U盘重重地拍在会议桌上,投影屏上跳动着“镜语迷宫”的所有公开记录:“删,全部删。”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样,每吐一个字,喉咙就灼烧一次,“内部报告写‘非标准化干预存在诱导风险’,明天十点前必须发到各平台内容部。”
“沈教授,这样会不会太——”
“我要的是干净。”沈知白扯松袖扣,露出手腕上的银表,那是他三十岁获得“年度心理科学奖”时导师送的。
表盘在强光下泛着冷光,秒针走动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像倒计时。
他的话被手机震动打断。
未读短信来自陆明远,两人曾是实验室最默契的搭档:“老沈,你删了三次,但每一次都留下了同步痕迹。”——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共聆协议会记录每一次‘擦除尝试’。”
沈知白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猛地抬头看向数据组组长,对方正低头摆弄平板,指节泛白。
同一时间,“昭心密室”的阁楼里,林昭昭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绿色进度条。
风扇低鸣,窗外雨滴敲在铁皮檐上,节奏错落如心跳。
陆明远的密信就摊在键盘旁,字迹被咖啡渍晕开了一点:“共聆协议已启动,他删得越干净,痕迹越明显。”她点击“合并分析”键,五组双人密室的脑波数据像活过来的游鱼,在屏幕上交织成一片金色的网。
“当个体放下‘控制欲’时,前额叶与边缘系统的连接强度提升3.2倍。”她对着录音笔念出结论,笔尖在稿纸上重重地画了一道线,“这才是共情的生理基础。”凌晨三点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湿冷的泥土味,吹起桌上的《情绪共振白皮书》初稿,纸页翻到最后一页,她补了句:“欢迎复现,只要你们敢测真实的人。”
“昭昭姐!”陈小满的敲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翅膀扑棱声划破夜空。
她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里是份内部备忘录:“赵倩写的《综艺心理干预白皮书》草案,说非持证人员不能参与心理机制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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