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裹着秋凉漫进医院走廊时,林昭昭的拐杖尖刚触到大理石地面,记者的喧哗声便如涨潮的海水般涌来。
冷风从门缝钻入,拂过她未痊愈的脖颈,留下一阵刺痒般的触感,像火舌舔过的旧伤在低语。
镁光灯在她眼前炸开一片白,余光里是晃动的人影与高举的话筒,金属外壳反射出细碎寒光;耳畔的提问声层层叠叠,如同铁链拖地,嘈杂而沉重。
有人喊“林设计师看这边”,有人挤到最前排:“请问您烧伤刚出院,为何急着召开公开声明?”
“星轨案后续会影响《密室大逃脱》吗?”
话音未落,一股消毒水混着焦皮气味的记忆猛然袭来——那是三天前火场的气息,此刻却在她的鼻腔深处悄然复燃。
她攥着西装内袋的草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页边缘已被掌心汗水微微浸软,触感黏腻。
指尖摩挲着那行她亲手修改第七遍的条款:“禁止精神操控类培训”,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枯瘦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干裂的嘴唇轻启:“昭昭,你总说密室是照妖镜,可镜子照出妖怪后,总得有人递扫帚。”
那时病房里滴答的监护仪声,如今仿佛仍在耳后回响,微弱却执拗。
草案被体温焐得微卷,那是她在病床上熬了七个通宵,逐条推翻行业潜规则的成果,每一页都渗着药味与决意。
“各位。”她开口,声音带着喉管初愈的沙哑,像砂纸擦过木纹,却精准扎破喧嚣,如一根细针挑破鼓胀的气球。
所有镜头瞬间对准她,连举着摄像机的小哥都忘了调整焦距,取景框边缘还残留着前一秒人群的模糊残影。
林昭昭摸出藏在袖中的草案,封皮是她亲手设计的橄榄枝纹路,指尖划过凹凸的烫金线条,触感温润而坚定。
“我今天不回答任何提问。”
她将纸页展开,晨光透过窗棂,在“自由职业者权益保障公约”几个字上流淌,金粉随角度变幻,如流动的誓言,“我来宣布——从今天起,我们自己写合同。”
人群炸开一片抽气声,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又猛地膨胀。
有记者举着录音笔冲上来,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却被保安拦在一米线外,布料摩擦的窸窣与低喝混作一团。
林昭昭望着最前排女记者发红的眼眶——那是三天前在证言亭里,替赵丽颖做了五年表情替身的姑娘。
此刻,她正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旧合同,纸角已被指甲掐出裂痕,指节发白,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林昭昭的目光掠过她颤抖的指尖,落在自己手中的草案上,那上面每一行字,都是从灰烬中拾回的尊严。
“我联合十七城分站成立‘昭心协约中心’。”她提高音量,草案纸页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像一群即将起飞的鸟,“这里提供法律支持、心理评估、信用背书——所有曾被列入黑名单的自由职业者,都可以来申请加入。”
“叮——”
电梯提示音在身后响起,清脆如铃,打断了尚未平息的骚动。
待人群稍静,她转身欲离,门缝间透出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老苏捧着个红漆木盒站在电梯口,老人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苹果汁,是今早削苹果时手颤洒的,此刻却像捧着什么圣物,连呼吸都放轻了,胸膛起伏几不可察。
他走到近前,木盒上的铜锁闪着温润的光,指尖抚过锁扣时发出细微的金属轻响。
“昭昭,这是今早快递送来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盒中沉睡的时光。
林昭昭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底压着的信笺,纸面粗糙,墨迹微晕。
拆开时,奶奶的钢笔字跃入眼帘,熟悉而遥远:“我的小昭昭,当你不再为他人点灯,而是为世界立法时,你就真正自由了。”
她喉头发紧,眼底灼热,掀开盒盖的瞬间,一截乳白色的蜡芯静静躺在丝绒垫上——顶端烛芯焦黑卷曲,正是火场里她亲手从瓦砾中扒出的残骸,那夜她跪在灰烬中,指尖被碎玻璃划破,血珠滴在蜡上,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老苏。”她轻轻捧起蜡烛,触感冰凉而沉重,“去回声厅。”
老苏点点头,伸手欲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拐杖一下一下敲在走廊地砖上,节奏缓慢却坚定,每一步都像在丈量重生的距离。
记者们的喧哗被保安挡在身后,只剩零星镁光灯穿透门缝,在她影子里闪了一下。
秋风卷着落叶穿过中庭,红漆木盒贴着她胸口,像护着一颗尚未冷却的心跳。
二十分钟的路,走得比三年还长。
当玻璃穹顶终于笼罩头顶,她停下脚步。
四壁不再是吸音棉,而是整片流动的电子墙,新合同模板如溪流般滚动,蓝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深吸一口气,将蜡烛置于中央黑曜石基座——那里曾放着录音笔,如今盛放的是新的起点。
“共情不是终点,是起点。”她望着台下挤得满满当当的自由职业者——阿强站在最前排,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火场的灰,粗糙的布料蹭着腿,带来一阵微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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