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中堆积如山的茶叶包裹,如同沉默的士兵,等待着被派往合适的战场。扩大生产带来的成果是喜人的,但沈清徽深知,若销售渠道不畅,这些“士兵”只会成为积压的负担,甚至因保管不当而贬值。将产品转化为持续流动的资本,是产业生存和发展的生命线。
现有的王婆子路线,如同一条涓涓细流,能稳定消化部分“山野清茶”,维持基本盘和“饥饿营销”的态势,但容量有限,且客户层级决定了价格天花板。若要真正实现资本的快速积累,并为“云雾翠影”寻找出路,必须开辟新的、流量更大或价值更高的河道。
这一日,沈清徽并未急于炒制新茶,而是将王婆子请来,进行了一场更为深入的“战略会议”。
石桌上,摆放着两种不同包装的茶叶——普通的粗纸包和素雅的陶罐。
“婆婆,”沈清徽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如今茶叶产量略有提升,但我们的卖法,需更精细些。”
王婆子如今对沈清徽已是言听计从,连忙点头:“丫头你说,婆婆听着呢!”
沈清徽将粗纸包的茶叶推向王婆子:“这‘山野清茶’,日后依旧由婆婆全权负责。但客户需稍作区分。村中、邻村的富户,以及往来熟识的货郎,乃为基本,维持现有价格与限量策略。至于……李地主家之类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若再来问,价格可再上浮半成,但数量依旧严格控制,甚至可偶尔‘缺货’,吊足胃口。总之,此线重在‘稳’与‘稀’,利润尚可,且能麻痹外界,以为我们仅有此量。”
王婆子精明一世,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是要把“山野清茶”明面上的生意做得更活,既赚钱,又当烟雾弹。“婆婆懂了!这就叫看人下菜碟,保证办得妥妥的!”
“至于这些……”沈清徽的手,轻轻按在了那几个素色陶罐上,目光变得深邃,“它们,需要去往更远、更识货的地方。”
王婆子看着那明显精致许多的陶罐,心知这怕是丫头真正的宝贝,她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道:“丫头你是想找……更大的买主?”
“不错。”沈清徽颔首,“需是能吃得下批量,且出得起价钱的。最好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信誉良好的行商。”
王婆子闻言,却皱起了眉头,为难道:“这……丫头,不是婆婆推脱,婆婆认识的多是本地坐商和零散货郎,这等有实力、常跑外地的大行商,婆婆还真搭不上线。那些人眼界高,等闲人接触不到。”
这个答案在沈清徽意料之中。王婆子的能力有其边界,触及更高层次的商业网络,已非其力所能及。
是时候,启动那枚埋下的“伏笔”了。
“无妨,婆婆只需稳住现有线路即可。新的渠道,我另想办法。”沈清徽语气从容,并未流露出失望。
送走王婆子后,沈清徽静坐片刻,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精心绘制的、作为“敲门砖”的器械图纸。她轻轻摩挲着纸卷,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周瑾。那个懂机巧、性格孤僻的落魄书生。
他或许没有直接的商业人脉,但他作为读书人,尤其是一个曾试图科举、可能还保有某些旧日联系的读书人,其社交圈层,与王婆子截然不同。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线可能,也值得尝试。更何况,她本就计划要招揽此人,此事,正可作为一次绝佳的试探与切入。
时机需要把握。不能显得过于急切,也不能太过随意。
她选择了一个午后,阳光正好,不那么具有压迫感。她换上了一身虽然依旧朴素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裙,将图纸小心收好,未带陈砺,独自一人,朝着村尾那棵大歪脖子树下的篱笆小院走去。
小院果然如王婆子所说,僻静而略显破败,但收拾得还算整齐,与寻常农家的杂乱不同,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与……某种固执的秩序感。
沈清徽站在篱笆门外,并未立刻叩门,而是静静站了片刻,仿佛在感受此间主人的气息。然后,她才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院内寂静片刻,随后传来一个略显清冷、带着戒备的青年声音:“谁?”
“冒昧打扰,村尾林氏,有事请教周先生。”沈清徽声音平和,既不卑怯,也不张扬。
院内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里面的人在犹豫。半晌,门扉并未打开,那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在下与林家素无往来,姑娘请回吧。”
拒绝得干脆利落,果然如传闻般孤僻。
沈清徽并不气馁,也并未离开,只是将那个精心准备的、细绳系好的纸卷,从篱笆的缝隙中,轻轻塞了进去,落在门内的地面上。
“偶得一图,百思不得其解,闻先生善巧思,特来请教。先生若得闲,望不吝指点。林招娣告退。”她语速平稳,说完,竟真的毫不犹豫,转身便走,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没有留下任何纠缠的余地,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门内的人。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心理博弈——我展示我的诚意与价值,但尊重你的界限,来与不来,懂与不懂,由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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