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犒赏的烟火气与酒肉余香,随着夜深渐渐散去,如同一个短暂而温暖的梦。当晨曦再次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将斑驳的光点洒满院落时,沈清徽已然恢复了那份惯常的、近乎严苛的冷静。
石桌上,铺开着陈砺绘制的那张后山资源图,以及沈清徽自己用炭笔简单勾勒的流程图。昨夜短暂的松弛与凝聚,是为了今日能更稳健、更有力地迈出下一步。
“一两三钱银子,是底气,也是催征的鼓点。”沈清徽的手指落在资源图上那片标记着野生苦茶林的区域,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晨泉,“‘山野清茶’的火爆,验证了这条路可行,也让我们有了初步的资本。但若满足于此,坐吃山空,或是固步自封,那这点资本,很快便会成为招祸的根苗,而非发展的基石。”
陈砺肃立一旁,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沉声道:“主子之意,是需趁热打铁,扩大规模?”
“不错。”沈清徽颔首,眼中锐光一闪,“但此‘扩大’,非是敲锣打鼓,人尽皆知。而是要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无声息地,将这条细小的财源,拓宽成一条能够承载我们未来重量的溪流。”
她拿起炭笔,在空白的粗纸上写下三个词:采摘、炒制、销售。
“这三个环节,必须如同精密器械的齿轮,环环相扣,且要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尤其是核心的‘炒制’一环。”沈清徽看向陈砺,“采摘之事,仅凭我一人,效率太低,且频繁出入后山深处,易惹人疑窦。需增加人手。”
陈砺眉头微蹙:“人多口杂,恐泄机密。”
“所以,人选至关重要。”沈清徽早已思虑周全,“需满足三点:其一,家境贫寒,急需银钱,且品性相对敦厚,懂得感恩;其二,口风紧,不好是非;其三,家人简单,无复杂背景牵扯,最好是与林老五、李地主等人无甚瓜葛者。”
她顿了顿,补充道:“妇人优先。妇人通常更为隐忍顾家,且不易引起外界对‘陈猎户带领男子入山’的过度关注。”
陈砺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符合条件的人选。他虽寡言,但作为曾经的猎户和如今的暗中护卫,对村中各家各户的底细,有着远超常人的了解。
“村南张寡妇,丈夫前年进山遇了狼,留下她和一个六岁的女娃,靠替人缝补浆洗为生,日子艰难,但从不嚼舌根,性子坚韧。”
“还有村西赵家的媳妇,姓孙,男人是个病秧子,常年卧床,家里全靠她一人支撑,为人老实肯干,因家境缘故,平日少与村人来往。”
陈砺低沉地报出两个名字,并简要说明了情况。
沈清徽仔细听着,在心中权衡。张寡妇无牵无挂,唯有幼女,控制起来相对容易,且韧性足。孙氏有卧病丈夫,牵挂更重,但也意味着更需这份收入,不易背叛。
“可。”沈清徽做出决断,“此事由你出面接触。莫要提及我,只说你自己需要人手帮忙采摘一些山货,工钱日结,按采摘数量和质量计算,但需签订保密契约,若泄露采摘地点和种类,需十倍赔偿。初次,先带她们采摘一些普通常见的野菜、药材,观察其品性与能力。”
她要将风险降至最低。即使未来茶叶采摘之事暴露,也可推说是陈砺雇佣人手采摘普通山货,留有转圜余地。
“是。”陈砺领命,“属下会谨慎行事。”
“采摘来的鲜叶,由你负责运送回小院附近。”沈清徽的手指移到“运输”环节,“不能直接运入院中。需在院外寻一隐秘、干燥通风之处,作为临时周转点。你负责接收鲜叶,并进行初步的筛选和摊晾,去除杂质与部分水分。此环节,决不可让那两位妇人参与,你需亲力亲为。”
这是为了防止采摘者通过鲜叶状态,推断出最终成品。将流程拆解,让每个环节的人只知自己负责的部分,是保密的关键。
陈砺重重点头,明白其中关窍。
“最重要的‘炒制’,”沈清徽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必须在我这院内,由我独自完成。这是核心命脉,不容有失。”她看向院子角落那口新置办的大铁锅,以及她让陈砺按照她描述打造的、形状有些特异的铁铲,“届时,需你在外警戒,确保无人窥探。”
“属下明白!”陈砺声音铿锵。守护这核心机密,是他的首要职责。
“最后,是‘销售’。”沈清徽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词上,“王婆子这条线,目前看来稳妥。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山野清茶’继续由她负责,维持‘饥饿营销’的策略,控制流入市场的数量,保持其稀缺性。而未来扩大生产后的大部分茶叶,尤其是品质最佳的部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我们需要另一条更隐蔽、也更高端的渠道。此事我另有考量,你暂且不必理会。眼下,你先将采摘与运输的前期事宜办妥。”
她没有提及与谢长渊或“锦绣阁”的可能,那属于更未来的布局,且存在不确定性,不宜过早让执行层面的陈砺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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