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苍子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沈清徽心中激起了长久的波澜。那株被精心移栽到小院角落、用破瓦罐小心护着的幼苗,代表着一个潜力无限的未来。但沈清徽深知,潜力需要实力去兑现,远水难解近渴。眼下,夯实根基、加速原始资本积累,依旧是重中之重。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早已被发现、并初步利用起来的苦茶树。
之前为了快速换取银钱,她只是对炒制工艺进行了最基础的改良,去除了大部分苦涩,保留了山野清气,制成了“山野清茶”。这种茶在王婆子的渠道和货郎那里颇受欢迎,为小院提供了稳定的现金流。但沈清徽清楚,那仅仅是利用了信息差和一点点口味改良,技术门槛并不高,很容易被模仿。一旦有人窥破关窍,这点优势将荡然无存。
“回味斋”的订单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压力。米糕生意固然可喜,但利润有限,且受原材料和人力制约明显。她需要一个更具核心竞争力、利润更高、且能建立技术壁垒的产业。
茶叶,无疑是最佳选择。但必须是更好的茶。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沈清徽便带着陈砺上了后山,直奔那片苦茶林。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和沈清徽有意识的施肥管理,茶树的长势比之前更加旺盛,嫩绿的新芽在晨露中舒展,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
“今日采摘,需更讲究。”沈清徽一边示范,一边对陈砺讲解,“只取一芽一叶,或至多一芽两叶初展的嫩梢。老叶、病叶、虫蚀叶一概不要。采摘时用指尖轻提,不可用指甲掐断,以免损伤茶青,影响后续发酵。”
陈砺认真听着,默默记下要点。他现在不仅是护卫和勘探者,也逐渐参与到沈清徽的各项“产业”之中。他学得极快,手上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很快变得精准而轻柔,采摘下来的茶青整齐地放入垫着干净软布的背篓里,避免挤压。
沈清徽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沉稳的动作,心中微微点头。这把“利刃”,正在被她打磨得越来越趁手,用途也越来越广。
采摘回足够的高品质茶青,接下来的工序才是真正的关键。
在小院一角,沈清徽早已让陈砺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土灶,上面放着一口她特意让王婆子从镇上淘换来的、光滑厚实的铁锅。这是她进行“技术升级”的核心工具。
“之前的‘山野清茶’,杀青不足,揉捻随意,火候把控全凭感觉,只能算是不难喝的粗茶。”沈清徽将采摘回来的茶青薄薄地摊晾在干净的竹席上,让其自然萎凋,散去部分水分和青草气。她对站在一旁认真观摩的陈砺说道,“今日,我们试制新茶。”
她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宫廷中旁观那些顶尖茶师为帝王后妃制作贡茶时的场景。那些繁琐到极致、精准到毫厘的工艺,那些对火候、时机、力道妙到巅毫的掌控,此刻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并与当下简陋的条件相互印证、融合、简化。
萎凋适度后,最关键的一步——杀青,开始了。
沈清徽亲自坐在灶前,掌控火候。她让陈砺烧的是松木,因其火力稳定,带有淡淡的松烟香,若运用得当,可与茶香相得益彰。
“火候是灵魂。”沈清徽紧盯着锅温,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过高则茶焦味苦,过低则青气不除,涩味难消。需得文火慢焙,掌心悬于锅上三寸,感灼热而不觉刺痛,方是适宜。”
她一边说,一边将适量的萎凋叶投入锅中。霎时间,水汽蒸腾,带着浓郁的青草气息。沈清徽赤手探入锅中,此举让陈砺瞳孔一缩,几乎要出声阻止,但想起规矩,硬生生忍住,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快速而富有韵律地翻炒、抖散、焖压。
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分力道、每一次翻动的时间间隔,都蕴含着前世积累的无数经验与智慧。她在利用高温破坏茶叶中的酶活性,防止氧化,同时蒸发水分,软化叶片,为下一步的揉捻做准备。
陈砺屏息凝神地看着,他虽不懂茶道,却能感受到沈清徽那双手在灼热铁锅上舞动时,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常人的冷静与精准控制力。那不仅仅是技巧,更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对“道”的领悟。
杀青到恰到好处,叶片变得柔软,青气散去,转为熟香。沈清徽迅速将茶叶起锅,摊晾。
接下来是揉捻。这一步旨在破坏茶叶细胞组织,让茶汁渗出,便于冲泡,同时初步塑造外形。
“力道要匀,方向要一致,不可胡乱搓揉。”沈清徽一边示范,一边解释,“如同为筋骨舒络,过轻则汁不出,过重则形碎味浊。”
陈砺尝试着上手,他控制力量的本事极佳,但在这种精细活上还是显得有些僵硬。沈清徽也不苛责,只是耐心纠正。大部分工作还是由她亲自完成。在她看似轻柔的揉捻下,茶叶逐渐卷曲成紧结的条索,表面附着一层细密的茶毫,浓郁的茶香开始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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