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园内,李满仓志得意满,抚摸着新收来的田契,做着彻底掌控白石村的美梦。而在清徽工坊,以及那些被绝望笼罩的农家茅舍里,另一场无声的、决定命运的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
王婆子脱下白日里那件略显招摇的绸布褂子,换上了一身与普通村妇无异的粗布衣裳,头上包着一块深色头巾,挎着一个装着针线、碎布头和几个冷硬窝头的篮子,如同一个寻常的、走家串户的老妇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白石村沉沉的黑暗里。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村尾昨夜险些家破人亡的赵老栓家。
低矮的茅屋内,油灯如豆,光线昏黄。赵老栓蹲在墙角,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随着那根断掉的麻绳一起消散了。
他婆娘搂着小丫,坐在炕沿,母女俩的眼睛都是红肿的,屋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却依旧看不到前路的死寂。桌上,放着傍晚时分工坊派人送来的一小袋糙米和几个咸菜疙瘩,这微薄的接济,仅仅能让他们暂时不被饿死。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谨慎而规律。
赵老栓的婆娘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看向门口。赵老栓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以为是李家的狗腿子又来了。
“栓子家的,是我,王婆子。”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
听到是王婆子的声音,赵老栓婆娘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见到果然是裹着头巾的王婆子,她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人让了进来,又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王……王主管,您……您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赵老栓婆娘声音还有些发颤,带着疑惑和后怕。赵老栓也站起身,局促地看着王婆子,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王婆子将篮子放在桌上,看了一眼那袋糙米,叹了口气,拉着赵老栓婆娘的手在炕边坐下,又对赵老栓招招手:“栓子,你也过来坐。”
她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与平日里在工坊那个精明利落的管事形象判若两人。
“东家让我来看看你们。”王婆子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夫妻二人绝望的脸,“昨晚的事,东家都知道了。她让我告诉你们,那根绳子,断了就断了,是老天爷,也是工坊,不让你们走那条绝路!”
赵老栓闻言,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他婆娘更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可是……王主管,活路在哪儿啊?”赵老栓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感,“李扒皮要收八成租子,我们……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活路,就在眼前!”王婆子握住赵老栓婆娘冰凉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东家说了,让你们再忍耐最后几天!就几天!”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东家已经在准备了!她绝不会看着李满仓如此无法无天,逼得乡亲们卖田卖地,家破人亡!工坊,不会倒!你们的田,也未必就真的没了!”
这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让赵老栓夫妇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东家……东家真有办法?”赵老栓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那是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时的本能反应。
“东家什么时候骗过大家?”王婆子反问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赖,“之前带着大家挣工分,改善日子,哪一件没做到?这次,也一样!但需要时间,也需要大家伙儿稳住,不能再做傻事,更不能真的把田契交给李满仓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她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炭笔:“栓子,你们家下河湾那五亩水田,契书还在自己手里吧?没按手印给李家吧?”
赵老栓连忙摇头:“没……没有!昨天是动了念头,但……但还没……”
“好!没给就好!”王婆子松了口气,在本子上仔细记下,“户主赵老栓,下河湾水田五亩,田契尚在。”她一边写一边说:“东家让我把像你们这样被逼到绝境、但田契还没交出去的乡亲都记下来。这都是将来要说理、要讨回公道的凭据!”
登记完信息,王婆子又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杂面馒头,塞到小丫手里:“给孩子吃点热的。记住我的话,稳住!等着!天,很快就亮了!若是李家的狗腿子再来逼,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就往工坊跑,或者让邻居赶紧来报信,陈护卫他们不会不管!”
留下这些话,和那一点点实实在在的食物与希望,王婆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老栓家,融入了夜色,向下一个目标——河滩边孙寡妇家摸去。
在孙寡妇那同样充满绝望的家里,王婆子重复着类似的话语和行动。当她告诉孙寡妇,东家让她忍耐,工坊会有安排时,这个失去丈夫、独自带着两个幼子的女人,跪在地上,对着王婆子磕头,被王婆子赶紧扶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攥住王婆子的手,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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