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徽工坊内,一派欣欣向荣。
药香与药草皂的成功,如同给这台本就高速运转的机器又加注了澎湃的动力。空气里混合着新出窖的安神香沉稳的药香、药草皂清冽的草木气息,以及扩建工地传来的泥土和青砖味道,共同构成了一曲蓬勃发展的交响。
周瑾几乎住在了研发工坊和新建成的专用生产线之间,指挥着工人们调试设备,固化新产品的生产工艺标准,忙得脚不沾地,眼底却闪烁着满足的光芒。王婆子的“工分换物市集”因新产品的加入更加火爆,她忙着调度物资,核算账目,脸上的皱纹都笑深了几分。陈砺的物流队高效运转,将原料源源不断运入,又将成品送往县城联络处和锦绣阁,护卫训练营的操练也从未松懈。
然而,在这片繁荣与忙碌之下,一股阴冷的暗流,正从河对岸那座日渐萧瑟的李家庄园里,悄然蔓延而出。
李满仓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躲在庄园最高阁楼的阴影里,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死死盯着河对岸那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土地。那喧嚣每传来一分,他心头的毒火就炽盛一寸。曾经被他视若蝼蚁、随意拿捏的泥腿子,如今个个昂首挺胸,谈论着工分,议论着新品,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的光芒。而他,这片土地曾经的主宰,却像一块被遗忘的腐木,在角落里发霉、腐朽。
“工坊……工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窗棂,指甲断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口中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嘶哑低吼,“都是那个妖女!还有那个该死的周瑾!若不是他们弄出这些奇技淫巧,蛊惑人心,我李家何至于此!”
他试过找外援,信件石沉大海;试过在经济上施压,却发现自己那点手段在对方庞大的现金流和多元渠道面前不堪一击;甚至连里正张守业,如今见到他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两句。他彻底被孤立了,被抛弃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既然正常的手段无法撼动这棵已然参天的大树,那就……毁了它!或者,毁了让它枝繁叶茂的根!
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盯着一旁噤若寒蝉的管家李福,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去!把黑风寨的三当家,‘独眼狼’给我请来!记住,要隐秘!从后门进!”
李福吓得浑身一颤:“老……老爷!那黑风寨……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跟他们牵扯上,万一……”
“万一什么?!”李满仓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片四溅,“现在还有比看着家业被那贱女人夺走更坏的‘万一’吗?!快去!再多嘴,我先打断你的腿!”
李福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是夜,月黑风高。李府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身形彪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瞎了一只眼的汉子,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正是黑风寨的三当家,人称“独眼狼”。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李满仓扭曲的面容和独眼狼那仅剩的一只眼中闪烁的凶光。
“李老爷,深更半夜找某家来,有何贵干啊?”独眼狼大马金刀地坐下,声音粗嘎,带着一股草莽悍匪的戾气。
李满仓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推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三当家,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贵寨,帮我办两件事。”
独眼狼掂了掂钱袋,咧嘴露出黄牙:“哟,分量不轻。说吧,是劫道还是绑票?目标是谁?”
“目标,是河对岸林家工坊的核心人物!”李满仓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首选,是那个叫周瑾的技术总监!若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来,我另付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若是绑他不易,就给我砸了他们的核心工坊,尤其是那个放着古怪机器和水车的地方!能烧则烧!事成之后,同样重谢!”
独眼狼那只独眼眯了起来,闪过一丝贪婪与谨慎:“林家工坊?听说护卫挺严实,那个叫陈砺的,好像还是个硬茬子。”
“正因如此,才需贵寨出手!”李满仓急切道,“他们如今重心都在扩张和新产品上,防卫必有疏漏!而且,我会提供工坊内部的简易布局图和那周瑾的日常行动路线!只要动作快,得手后立刻远遁,谁能查到贵寨头上?”
独眼狼沉吟片刻,将钱袋揣入怀中,狞笑一声:“成!这买卖,某家接了!三天之内,必给李老爷一个交代!”
送走独眼狼,李满仓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既有一种报复的快意,又有一丝与虎谋皮的后怕。但他已别无选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密谋,在王婆子那张已然织就得相当绵密的“人情网”面前,几乎透明。
就在独眼狼离开李府后不到一个时辰,一个在李府厨房帮工、家中老母常年患病、全靠工坊接济和平价药材才稳住病情的婆子,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李府后角门,找到了正在清点次日市集物资的王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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