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之上,气氛已然天翻地覆。先前弥漫的绝望、质疑与斥责,此刻被巨大的震惊、狂喜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所取代。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个被陈砺搀扶着、脸色苍白、衣裙沾染泥泞却难掩其沉静气度的少女身上。
里正张老爷子那一揖,情深意重。
“张爷爷,您这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沈清徽见状,眉头微蹙,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清晰沉稳。她示意陈砺不必再扶,自己上前一步,虚扶了里正一把,“任谁见到当时情形,只要知晓此法,都不会袖手旁观。我不过是恰巧懂得,尽力一试罢了,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她的语气平和,没有丝毫居功自傲,反而将功劳轻描淡写地归于“知晓此法”和“尽力一试”。
张老爷子在她虚扶下直起身,老泪纵横,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当得!如何当不得!沈姑娘,你这是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把我这孙儿的命抢回来的啊!这是再造之恩!我张家……”
“张爷爷,” 沈清徽打断了他激动的话语,目光转向被张全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依旧昏迷但胸口已有微弱起伏的小石头,语气转为严肃而关切,“感激的话稍后再说,孩子虽暂时脱险,但情况依旧凶险。溺水伤及肺腑,寒气侵入经络,需立刻妥善照料。周瑾带来的药材需马上煎服,更要小心保暖,万不可再着凉受风。后续的调养,也马虎不得。”
她这番话语,将众人的注意力立刻拉回到了小石头的安危上,也展现了她超越常人的冷静与周全。
“对对对!听沈姑娘的!全子,快!快把石头抱回家!用最好的棉被裹上!他娘,快去生火煎药!” 张老爷子如梦初醒,连声催促,一家人在经历了大悲到大喜的剧烈冲击后,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手忙脚乱却又满怀希望地簇拥着小石头,匆匆往家赶去。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目送着张家人的离去,脸上充满了感慨与庆幸。随即,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回沈清徽身上,各种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比之前更加热烈,但内容已截然不同。
“起死回生!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我就说招娣…不,沈姑娘不是一般人!”
“刚才那是何等法子?又按又…又吹气的,竟能把没了气的人救活?”
“沈姑娘莫非是神医下凡?!”
“神医”二字,不知被谁率先喊出,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在这缺医少药、一场风寒都可能夺命的乡野,能够“起死回生”的沈清徽,在他们眼中,已然与传说中的神医画上了等号。
面对众人灼热、好奇甚至带着几分狂热的目光,沈清徽心知必须妥善应对。过高的赞誉和神化,有时并非好事,容易引人觊觎,也容易在将来失手时反噬自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向前走了几步,环视周围激动的人群,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诚恳而谦逊:
“各位乡亲父老,请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
“大家谬赞了,‘神医’之名,清徽万万不敢当。” 她缓缓开口,目光清澈,态度不卑不亢,“方才救治小石头所用之法,并非什么仙术神通,实是我林家祖上偶然所得、代代口传的一种‘救溺急方’。”
她刻意将“心肺复苏术”模糊为“祖传救溺急方”,既解释了方法的来源,避免了不必要的探究,也符合这个时代人们对“祖传秘方”的敬畏和接受度。
“此法讲究时机与技巧,只在溺水后气息刚断、尚有一线生机时,或可一试。” 她继续解释道,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今日能救回小石头,一是此法恰好对症,二是孩子命不该绝,三是张家积善之家,自有福佑。清徽不过恰逢其会,依循古法操作而已,实在不敢贪天之功。”
她巧妙地将成功的因素归结为“方法对症”、“孩子命硬”、“张家福报”,而她自己,仅仅是一个“依循古法操作”的执行者。这番说辞,既全了里正家的颜面,也淡化了自身在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显得无比谦逊、得体。
这番话落在众人耳中,效果显着。
原来是这样!
是祖传的秘法!
而且还得是刚断气的时候才有用!
沈姑娘不仅本事大,还这般谦虚,不居功!把功劳都归给了张家的福气和孩子的命硬!
顿时,村民们在原有的敬畏之上,又增添了几分由衷的敬佩和好感。
“沈姑娘太谦虚了!”
“就算是祖传的法子,那也得是沈姑娘你会用、敢用啊!”
“是啊!换做咱们,就算知道法子,当时那场面,谁敢上去?又捶胸口又…又那样的…”
“说到底,还是沈姑娘心善,有担当,又有真本事!”
舆论的风向彻底转变。沈清徽“仁厚、谦逊、有担当、身怀绝技却不张扬”的形象,在这一刻,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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