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徽那句“让我看看孩子”,清晰而冷静,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在悲恸而混乱的人群中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里正的儿子,那位抱着孩子、名叫张全的汉子,抬起一双被绝望和泪水模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沉静的少女。他认得她,是村尾那个近来颇有些名声的林招娣。可她此刻出现在这里,说要“看看”他已经“没了”的儿子,这让他本就崩溃的心神更加混乱。
“没用了…招娣…没用了…” 张全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只是下意识地将怀里冰冷的小身体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慰藉,“石头他…他没气了…”
“有没有用,看了才知道!” 沈清徽语气陡然加重,那双清冽的眸子锐利地盯住张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可以说是命令的口吻,“把孩子平放在地上,快!”
她的强势和镇定,像是一道无形的力量,冲击着张全被悲伤淹没的理智。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里正张老爷子此刻也是老泪纵横,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掌管一村事务的人。他看向沈清徽,浑浊的泪眼中带着巨大的悲痛,却也捕捉到了这少女眼中那非同一般的冷静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笃定的光芒。那光芒,与他周围所有人脸上的绝望和无力截然不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般,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摇曳了一下。
他颤抖着,对儿子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或许,只是不忍拂了这姑娘看似荒谬的坚持。
得到父亲的默许,张全这才如同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动作僵硬地、万分不舍地,小心翼翼地将小石头平放在了较为干燥的河滩地上。
那小小的身躯软绵绵地瘫在那里,脸色青紫,双眼紧闭,湿透的衣裳紧贴着,更显瘦弱可怜,了无生机。
沈清徽立刻屈膝蹲下,没有丝毫避讳,伸出纤长的手指,迅速而精准地探向小石头的颈侧动脉。触手一片冰凉、僵硬,确实感觉不到任何搏动。她又立刻俯身,将耳朵贴近孩子冰冷的口鼻处,凝神细听,感受不到丝毫气息流动的迹象。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心跳呼吸停止可能已有一段时间。但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放弃就是真正的死亡!
没有片刻迟疑,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沈清徽双手快速叠放在小石头瘦小的胸膛正中,掌根定位,利用身体的力量,开始有节奏、有力道地垂直向下按压!
“一、二、三、四……” 她心中默数着频率,按压的深度严格控制,既要达到刺激心脏的效果,又要避免伤及孩子脆弱的肋骨。
这一幕,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周围所有围观的人都炸懵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哗然与骚动!
“她…她在干什么?!”
“天爷!她…她在捶打孩子的尸身?!”
“住手!快住手!你这是在对小石头做什么?!” 一个与里正家交好的老妇人首先反应过来,尖声叫道,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造孽啊!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亵渎死者?!” 另一个守旧的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重重顿着地面。
“疯了!这林招娣是疯了不成!”
“快拉开她!不能让她再折腾小石头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斥责声、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比刚才更加激烈。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人既已死,便该保持遗体完整,静静等待入殓安葬。沈清徽这般“捶打”尸身的行为,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会遭天谴的!
就连原本抱着一丝微弱希望的里正张老爷子,看到沈清徽这般动作,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出声制止。
而刚刚放下孩子的张全,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双目赤红,脸上因为极致的悲痛和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扭曲,他怒吼一声:“你个疯婆子!放开我儿子!” 说着就要扑上来推开沈清徽。
“想救孩子就别动!”
沈清徽头也不抬,厉声喝道!她的声音并不算太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直抵人心的冰冷威严,仿佛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竟让暴怒中的张全动作猛地一僵。
与此同时,一直如同影子般守护在侧的陈砺,身形微动,已然悄无声息地挡在了沈清徽身前。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只是那么沉默地站着,那双经历过沙场血火、看惯生死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张全以及周围蠢蠢欲动的村民。那眼神里没有威胁,却有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一种为达目的,可以扫清一切阻碍的绝对意志。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论是悲愤的张全,还是义愤填膺的村民,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下意识地噤了声,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