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出租屋里那股电子元件濒临烧焦的气味,混合着隔夜泡面的酸腐,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在陆小凡的神经末梢。
他掌心那道被自己指甲在无意识间重新撕裂的伤口,正渗出细密的血珠,带来一阵阵节律清晰的刺痛。
这股疼痛,反而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驱散了因通宵而积累的混沌,让他那过度运转的大脑变得异常锋利。
“默语”。
M.Y.。
哥哥画纸右下角那个潦草的小小签名,此刻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灼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无论闭眼还是睁眼,都清晰得令人发疯。
这不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的巧合,从来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城南的旧工业区彻底吞噬。生了锈的巨型管道和废弃厂房的狰狞剪影,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
“默语画廊”就坐落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废墟之中,像一艘悄然搁浅在寂静之海的幽灵船。
它是一栋独立且线条冷硬的现代主义建筑,通体由清水混凝土和巨大的落地玻璃构成,与周围那些锈迹斑斑、垂垂老矣的工业遗迹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傲慢。
陆小凡将自己整个身体缩在一堵半塌的围墙后,身上那套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清洁工制服,散发着一股廉价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刺鼻味道,这味道成了他融入这片黑暗最好的保护色。
耳麦里传来沈心怡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沙沙声,像冬夜里贴着耳廓吹拂的冷风,带来一丝冰凉的慰藉,也带来了挥之不去的紧张。
“外围有七个摄像头,我已经屏蔽了其中五个,剩下两个存在物理遮挡。东南角,变电箱后面是唯一的监控盲区。巡逻保安的路线每十五分三十秒重复一次,误差不超过五秒。根据他的步速计算,你有三分零七秒的窗口期。”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到秒,仿佛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不是在指挥一场随时可能掉脑袋的非法入侵。
陆小凡深吸一口气,冰冷而混杂着铁锈与尘土气息的空气灌进肺里,强行压下了那因激动和愤怒而狂跳的心脏。
他透过墙体的破洞,死死盯着远处那道孤独的手电筒光柱。光柱像一个迟缓的钟摆,机械地扫过空旷的场地,最后消失在建筑的拐角。
就是现在。
在光柱消失的瞬间,他整个人压低重心,脚尖发力,身体贴着墙根的阴影无声地滑了出去。没有猎豹般的爆发,只有如蛇一般的潜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计算过,将身体的轮廓压缩到最小,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无声地滑到画廊的侧门,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是先进的电子密码锁,但在锁芯下方,有一个被精心伪装成螺丝钉的机械备用锁孔。
这是那些自负的设计师最喜欢留下的后门,也是他这种“拾荒者”最钟爱的漏洞。
他从袖口滑出两根细如牛毛的钢丝,指尖的触感代替了眼睛。钢丝探入锁孔,轻微地拨动、试探,感受着内部弹子的细微跳动。他的呼吸放得极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指尖与锁芯之间那毫米级的较量。
耳麦里只有沈心怡平稳的呼吸声。她没有催促,这种绝对的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三十秒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响起,轻得像是幻觉。
门锁开了。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侧耳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静静聆听。
画廊内部的空气冰冷而干燥,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混杂着油彩、松节油和某种冷冽的高级香薰味道。
很安静,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系统在发出低沉的嗡鸣。
确认安全后,他才缓缓推开一条缝,闪身而入,动作流畅得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
他进入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光线昏暗,只有地脚线上嵌着的几盏感应灯发出幽幽的白光。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静立在原地,让眼睛适应这片黑暗。
他的视线快速地切割着空间,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到墙角的红外探测器,再到地板上任何可能存在的压力传感器,不放过任何一寸可疑的角落。
穿过走廊,便是主展厅。
展厅空旷得吓人,挑高的天花板让人的存在显得无比渺小。惨白的轨道射灯从上方精准地打下来,照亮墙上几幅巨大的色彩阴郁的抽象画。
画作的风格怪诞而压抑,扭曲的线条和肮脏的色块像是某种极端痛苦情绪的瞬间凝固,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被拖入深渊的眩晕感。
陆小凡没有心思去解读这些艺术品背后所谓的情感,他的目标很明确——青铜器,或者任何与它相关的线索。
那尊青铜器不在这里。
他穿过空旷的展厅,脚步踩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厚底的工作鞋经过特殊处理,落地时悄无声息。他像一个游荡在美术馆里的幽灵,与那些凝固的疯狂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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