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俱乐部,一股混杂着燥热与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将地下室那股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深夜十一点的城市,显露出几分野性的生命力。
王皓兴奋劲儿还没过,一只胳膊勾着陆小凡的脖子。
“凡哥,你是真没瞅见,你讲到那个破领带的时候,后排那几桌大哥,下巴颏都快砸脚面上了。”
他唾沫横飞,比自己上台还激动。
“一个个跟上课记笔记似的,掏出手机就去搜那个富豪的新闻发布会视频,我估计他们今晚回去得把那视频逐帧分析。”
陆小凡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像甩一只考拉一样嫌弃地把他推开。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走路都得横着走。”
王皓嘿嘿一笑,也不在意,熟门熟路地领着他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是这座不夜城里最富生命力的毛细血管之一——街口的大排档烧烤摊。
巨大的红色塑料棚下,几十张小桌子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炭火被蒲扇扇得噼啪作响,火星子蹿起一米多高。
肉串在烤炉上滋滋冒油,孜然、辣椒粉和各种秘制香料在高温的催化下,散发着香气,混着冰镇啤酒花的清冽,成了深夜里最勾魂夺魄的信号。
食客们的喧哗声、划拳声、酒瓶碰撞声汇成一片,充满了市井烟火气。
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那桌子刚被老板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抹布擦过,还冒着湿漉漉的油光。
王皓一屁股坐下,熟练地冲着在烟雾中忙碌的老板喊道:“老张,老规矩!两打生蚝,二十串羊肉,十个大腰子,再来一盘盐水毛豆,两瓶冰镇夺命大乌苏!”
点完单,王皓还是没能绕开刚才的话题。
他把身体往前凑,压低了声音,那张胖脸上写满了按捺不住的好奇和八卦。
“说真的,凡哥,那个领带的事儿,你怎么就能注意到?我刚才在后台,趁着你换衣服的功夫,又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
他比划着,“糊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那富豪的脸都快成像素块了,就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坨刺眼的蓝色,你怎么连人家是涤纶的都知道?你这眼睛是装了显微镜还是怎么的?”
陆小凡正费劲地用桌角自带的开瓶器,“啵”的一声撬开啤酒盖。
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赶紧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冲刷下去,带走了满身的燥热和疲惫。
他舒爽地哈出一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因为那种材质的反光很特别。”
“特别?”王皓一脸茫然,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
“对,特别的廉价,特别的嚣张。”陆小凡拿起一粒毛豆扔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你想想,真正的好料子,比如真丝,它的光泽是流动的,像水波一样,是活的。纯棉呢,是哑光的,很内敛。而那种劣质涤纶,在发布会的强光灯下,会产生一种非常生硬、非常平面的高光,没有层次,死气沉沉。”
他用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轻轻一点。
“就像一块塑料板,直愣愣地把所有的光都反射回来,像个廉价的信标,生怕别人看不见它。一个身家几十亿的富豪,在那种场合,戴一条像是路边摊十块钱买的领带,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王皓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半张着,手里的毛豆都忘了吃。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靠……你这……你这不去干刑警,真是屈才了。”
“得了吧,艺术家的直觉,说了你也不懂。”陆小凡懒得再解释,正好老板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串过来,他随手抄起一串刚烤好的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吃饭吃饭,堵不住你的嘴。”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越过王皓的肩膀,落在了邻桌。
那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写字楼还没下班的倒霉白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僵,女孩的眼圈红红的,男人则一脸烦躁。
虽然为了不影响周围人,他们都刻意压着嗓子,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像一层看不见的低气压,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
陆小凡的咀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
“喂,”他用手肘碰了碰正埋头苦干的王皓,“别光顾着吃了,看那边,有好戏。”
王皓嘴里塞满了羊肉,顺着他的目光含糊地看过去,一脸的不明所以。
“看……看什么?不就小情侣吵架呗,这烧烤摊上天天都有,比老板换炭还勤快。”
“不不不,”陆小凡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样子像极了准备解说一场关键比赛的体育评论员,“这不是普通的吵架,这是一场……即将以惨败告终的绝地反击战。”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活像个街头说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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