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脓血和止痛剂的泥沼里拼命挣扎,肋骨随着呼吸吱嘎作响,像要散架的老旧潜艇。劣质消毒水混着血味往鼻孔里钻,还有服务器散热片那种特有的、微焦的金属尘埃味儿。这破地方的味道反而比地下车库的霉味更让我安心,安全屋还在,我还吊着口气。
眼皮重得跟焊死了似的,视野里只有一片晃动的光晕,像隔着毛玻璃看霓虹广告牌。有只凉得吓人的手突然按在我额头上,动作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指尖却在抖。沈心怡的声音贴着耳朵嗡嗡响,又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哑得不成样子:“烧退了点,心跳…还是太快。”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堆胡乱拼起来的破烂零件,左腿彻底成了块冰冷僵硬的死肉,每次心跳都从那块死肉的深处炸开钻骨的疼。“死不了。”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光影模糊晃动,角落里的人影是张铭。那位前市长候选人如今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稻草人,蜷在行军床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上的一小摊水渍。他那身行头现在皱得跟垃圾堆里捡来的废纸一样,还沾着干掉的血块——杀手“夜隼”的。
他把自己砸进了我们的泥潭,成了共犯。亲手用撬棍开了别人脑壳,又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咬碎毒囊把自己献祭了。张铭,欢迎加入地狱观光团。他那两片嘴唇无声地哆嗦着,念念有词。“项目……代号……AF022……”这组字母数字像根生锈的铁钉,狠狠楔进我混沌的脑浆里,猛地一拧。市政档案室,那份伪装成证物报告的加密人事评估,文件属性里就藏着这串鬼东西。
沈心怡把平板怼到我眼前,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球像针扎。上面铺着一张巨大复杂的网,无数数据线像扭曲的血管,从一个标注着“AF022-雏形”的黑色核心节点蔓延开。“你从档案室搞出来的东西,加上夜隼身上通讯器里残存的数据,”沈心怡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还有他,”她朝张铭的方向偏了下头,“这几个钟头里颠三倒四的胡话。”“简单点,”我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简单点说,”她捏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我们撞上的,不是什么黑帮,不是什么情报贩子,是……是当年一个官方实验项目留下的畸形怪胎。”
角落里,张铭猛地一哆嗦,像是被这个词狠狠抽了一鞭子。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活人气儿,恐惧和悔恨在里面搅成一锅烂粥。“他们当初找上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嗓子眼像是塞满了砂砾,每一个字都在摩擦,“他们说,那是个用数据预见犯罪、清除系统里蛀虫的秘密项目,是藏在影子底下……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他说的很慢,像在挖一座埋了二十年的坟。
一个理想主义开端的坟。一个叫高建国的首席科学家,真正的天才疯子,坚信能通过那些冰冷流淌的数据——城市车流、金钱划过的痕迹、人们买了什么扔了什么——堆砌出一个能预测重罪的数学模型。“AF022”就是这鬼东西的代号。“他们要‘观察员’,钻进系统的每一个缝隙,给模型喂活生生的人性参数。”张铭痛苦地揪着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指节泛白,“我就是其中一个,代号1998-A3。”沈心怡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一张泛黄的黑白证件照弹了出来。黑框眼镜,一张严肃刻板的脸,眼神里烧着偏执的理想主义火焰。高建国。
“项目开头顺得很,”沈心怡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精准预言了三起火并,连炸市政大楼的预谋都掐断了。”她指尖一点,屏幕上的关系网猛地延伸出几条猩红的粗线,“但很快……它就失控了。”权力,哪怕是数据的权力,也是穿肠毒药。“他们开始滥用模型。”张铭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在抽,“不再满足于‘预判’,他们要‘校正’!只要模型判定你是‘高危个体’,他们就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意外,伪证,或者……”他猛地弓起背,一阵干呕,没吐出东西,只有嘶哑的喘息。那份被他篡改的弹道报告,那个被送上刑场的替死鬼,就是这失控怪物诞下的第一个血腥祭品。
“后来呢?”我咬着牙问,左腿的伤口在灼烧。“后来……”张铭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项目被紧急叫停,定性成‘失控的法外暴力’。核心成员被清洗,资料销毁。高建国……高工他,带着最核心的算法和最早那批成员的名单……人间蒸发。”官方亲手造了头怪物,又怕了,想抹掉一切痕迹。他们以为自己成功了。“他们错了。”沈心怡的声音冷得像零下三十度的冰渣。她在屏幕上飞快操作,高建国那张严肃的脸旁边,唰地跳出另一张户籍照片。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挨着父亲站着,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骄傲……和更深的、近乎疯狂的偏执。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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