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贴着礁石刮过,吹得药袍下摆猎猎作响。青禹靠坐在一块凹陷的岩壁里,左掌心那道焦黑印记还冒着细微的热气,像是被火燎过的树皮,一碰就碎。他没动,只是把残剑横在膝前,剑柄上的藤蔓沾了夜露,湿漉漉地缠着指节。
小七正蹲在青丝身边,手里攥着最后一块湿布,轻轻按在它背部的血纹上。那纹路已经不再蔓延,可腾蛇的呼吸依旧微弱,每一次吐纳都带着沉闷的颤音。秦昭月靠着另一侧礁石,闭着眼,指尖搭在自己脉门上,脸色仍是灰白的。
忽然,远处海面泛起一圈涟漪。
不是浪,也不是潮,是某种东西从深处缓缓浮上来时带起的动静。小七抬起头,耳朵微动。青禹睁眼,目光落在水面上。
一道庞大的影子破开黑暗,无声无息地游进浅滩。是那只曾被他撒药救下的领头海兽,通体漆黑如墨,脊背高耸出水面,像一座移动的小岛。它身后跟着一只体型小得多的幼崽,蓝灰色的身躯略显笨拙,额顶有一圈银色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青丝的尾巴轻轻抽了一下,发出一声低鸣。
海兽停在离岸三丈远的水中,低下头,用鼻尖轻触水面,像是行礼。幼崽却不敢靠太近,缩在母兽身后,鳍部有一道擦伤,边缘渗着淡红的血丝。
小七看了青禹一眼。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立刻起身,踩着湿滑的礁石走到岸边,蹲下身,把手慢慢伸进水里。幼崽猛地往后缩,却被母兽用尾鳍轻轻推向前。小七的手稳稳停在半空,等了几息,那小家伙才试探着靠近,鼻尖蹭了蹭她的指尖。
“它疼。”小七低声说,“伤口有点深。”
青禹撑着残剑站起来,右臂垂着,皮肤灰白僵硬,动不了。他用左手从药篓底摸出最后半枚丹药,捏碎后混进一捧海水,递过去。
小七接过,轻轻涂在幼崽的鳍上。药液一沾伤口,泛起一层极淡的绿光,像是春芽初绽时的颜色。幼崽抖了抖身子,却没有躲,反而仰起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鸣,像是在道谢。
母兽这时缓缓游上前,直到鼻尖几乎碰到青禹的靴尖。它抬起一只前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动作小心得像怕惊扰什么。
青禹低头看着它的眼睛——深黑、温润,映着天上的星。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南湾渡口,自己往海里撒了一把清络散,只为阻止两群海兽因争夺鱼群而死斗。那时这头巨兽就在岸边静静望着他,没冲上来抢食,也没发动攻击,只是低吼了一声,带着族群缓缓退开。
原来它一直记得。
“你们……是来帮我们的?”青禹声音沙哑。
母兽没回应,却转头看向幼崽,又用鳍在沙地上划了几道痕迹——三艘船,箭头直指营地方向。
小七倒吸一口气:“它说有敌人要来。”
秦昭月这时睁开了眼,望向海平线。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也带来了远处极细微的破水声。她没说话,但握住了腰间的短刃。
青禹盯着那几道沙痕,又看了看母兽坚定的眼神,终于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鼻尖。
“谢谢。”
小七突然笑了。她从背上取下那个空了的小竹药囊,翻找片刻,找出一根细藤,小心翼翼绑在幼崽颈侧。药囊随风晃了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小药师啦。”她摸了摸幼崽的头,“我教你认药,好不好?”
幼崽歪着脑袋看她,忽然张嘴咬住药囊一角,轻轻扯了扯,像是在玩。
小七咯咯笑出声,伸手揉它额顶的银纹。
青禹靠着残剑,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肩稍稍松了些。他低头看青丝,腾蛇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尾巴轻轻卷上来,搭在他脚边。
就在这时,青丝全身鳞片猛地一竖,喉咙里滚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所有人瞬间警觉。
青禹抬头,顺着它尾尖所指的方向望去——
海面尽头,数十艘黑船正破浪而来。船身狭长,漆成暗铁色,桅杆上挂着黑色旗帜,纹着季家徽记,而旗角边缘,竟缠绕着一丝幽绿色的雾气,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
魔域战船。
“它们来得好快。”秦昭月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仍挡在青禹前方。
小七迅速收拢药具,把药篓背好,又将几包备用的药粉塞进袖中。她抱起幼崽,轻声说:“别怕,待会儿跟紧我。”
幼崽没挣扎,只是紧紧贴着她,鳍微微颤抖。
青禹没有动。他盯着那些逼近的战船,一艘、两艘、五艘……数量远超预估。他右手无法发力,左手掌心的焦痕还在隐隐作痛,体内灵力近乎枯竭。若正面交战,三人加一头重伤腾蛇,撑不过半刻。
母兽这时沉入水中半圈,随即浮出,用头轻轻撞了撞青禹的小腿,又朝深海方向游了两尺,再回头。
是在示意他们上它的背。
青禹低头看它,又回头看青丝。腾蛇虽已苏醒,却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飞行。若强行赶路,恐怕还没逃出十里,就会彻底断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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