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收回贴在掌心的薄藤,那道红线仍在微微颤动,指向茶棚方向。他没有再追。
小七站在他身后半步,竹篓压着肩头,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下袖口。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人喝下的不是茶,是毒引,也是信号。市集上的每一株假紫灵草,都不是终点,而是通往更深暗处的路标。
“不去追了?”她低声问。
“追不到真东西。”青禹将藤片收回袖中,“他们不怕我们查摊子,就怕我们碰他们的根。”
小七抬头看他,眼里有光闪了一下。
青禹转身,沿着石板街往北走,脚步稳而轻。穿过三道坊门,绕过守卫松懈的偏岗,最终停在一座灰石高墙前。墙上无字,只有一扇铁门,门环铸成剑形,锈迹斑斑。
小七认得这地方。镇魔司剑阁,平日连执令弟子都不得擅入。
青禹从怀中取出一块残铁,边缘不齐,像是从某件兵器上硬生生掰下来的。他将它按向门环凹槽,金属相触,发出一声低沉的“咔”。
门开了。
里面是一条狭道,两侧立着石碑,刻着历代剑修名录。风吹不进,灯不亮,只有尽头一点微光,照着中央一方土台。
青禹迈步进去,脚步落在石板上,声音被吸得干干净净。
小七没跟进来,而是翻身跃上墙头,借着檐角遮掩,蹲伏下来。她的手摸到竹篓底部,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傀儡鸟,翅膀收拢,静若枯叶。她指尖在鸟背轻点两下,傀儡鸟便无声展开双翼,滑入梁上阴影。
青禹走到土台前,目光落在台上唯一一物——一柄断剑。
剑身锈蚀大半,只剩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刻着两个字:“廿年”。
他呼吸微顿。
这不是普通的纪年。陆九剑临终前咳出的血字,正是这两个字。二十年前,他被逐出镇魔司,丹田自毁,断臂明志。那一夜,有七名剑修死于非命,尸体皆被剜去心脉,现场留下三枚带毒的银针。
当时没人敢查,也没人能查。
青禹缓缓跪坐下来,离断剑三尺。他闭眼,双手结印,木灵之力自丹田升起,顺经脉流转至指尖。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调和——像医者诊脉前的静气凝神。
可就在他心神沉入的刹那,体内一阵剧痛猛然炸开。
像是有无数细针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刺脑门。他咬牙撑住,额头渗出冷汗。
《残剑诀》在他经络中自行运转,不受控制。功法本不该如此暴烈,除非……它感应到了什么。
他睁开眼,看向断剑。
剑柄上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一道极细的纹路,与他腰间短木剑的藤蔓缠绕方式一模一样。
青禹伸手,指尖轻轻触上剑柄。
轰——
整座剑阁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尘土簌簌落下。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泥土中,一柄又一柄残剑破土而出,有的只剩剑尖,有的断裂成数截,却全都颤动着,缓缓抬升,剑锋齐齐指向东南方向。
青禹坐在原地,手指仍搭在断剑上,浑身被震得发麻。他看见那些残剑在动,不是被风推动,也不是机关作祟,而是像有了意识,在朝某个地方行礼。
东南。
那是季家府邸所在。
他忽然明白了。这些剑,不是纪念品,是证物。它们曾属于二十年前死去的剑修,死后被埋于此,剑魂未散。而今,它们认出了《残剑诀》的气息,也认出了持诀之人。
“原来如此……”他喃喃。
“所以你才是那个能唤醒它们的人。”
声音从背后传来。
青禹迅速抽手,木藤自袖中窜出,贴地一圈,将断剑余波封入土中。他起身转身,看见季寒山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穿黑袍,右臂漆黑如铁,眉心一道裂痕泛着暗红。脚步很轻,却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你早该死了。”青禹说。
“我也以为你活不过十岁。”季寒山笑了笑,“可你偏偏一路走到了这里。”
他抬起右手,掌心一握,地面轰然裂开,一具三丈高的魔傀从地下升起。通体由黑铁与骨节拼接而成,关节处燃着幽蓝火焰,每走一步,石板就塌陷一分。
最让青禹瞳孔一缩的是——那魔傀胸口,嵌着半块令牌。
玄铁质地,边缘刻着镇魔司徽纹。
“指挥使令?”青禹声音冷了下来。
“一半而已。”季寒山淡淡道,“另一半,在顾长风腰上挂着。你们以为他是清流?他才是第一个投靠我们的。”
青禹盯着那令牌,脑中飞速回转。市集毒草、旧居尸骨、药车黑丹……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线。季家不是单独行事,他们早就把根扎进了镇魔司的核心。
而陆九剑当年,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定罪。
“你们杀了他。”青禹说。
“他不肯低头。”季寒山看着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可你知道吗?这座剑阁里的每一把残剑,都曾宣誓效忠镇魔司。可当权柄易主,誓言就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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