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佛堂内,檀香袅袅,静谧安然。太后文氏身着常服,闭目端坐在蒲团之上,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光泽温润的沉香木佛珠,珠串相碰,发出极轻的、令人心静的脆响。
庄妃蔡文和恭谨地坐在下首的绣墩上,正低声禀报着近日六宫的大小事务,声音柔和,条理清晰。
“……自瑾皇贵妃推行‘五日一晨省’之制以来,各宫主位,尤其是低位嫔妃,皆感念其体恤,称便不已。景阳宫丽妃负责宫内部分安防巡查,月余以来,各处井井有条,未出任何纰漏事故。永和宫安嫔近日常携荣安公主往承乾宫去,听瑾皇贵妃讲解些小儿养生调理之法,公主的咳疾眼见着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庄妃语气平和,不带丝毫偏袒,只是客观陈述。
太后缓缓睁开眼,那双历经岁月沉淀、洞察世情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与赞赏,她微微颔首:“晚棠这孩子,性子是懒散了些,不喜那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可她做事,总有种奇特的能耐,能绕过那些浮华表象,直抵关窍,把事情办到人的心坎儿上去。这份通透与实在,难得。”
庄妃闻言,唇角亦漾开温婉的弧度,应和道:“太后娘娘圣明。瑾皇贵妃行事,确有不拘一格之处,然其心正,其意诚,不争不抢,反令六宫氛围日渐和睦,少了以往许多无谓的纷争与算计。”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关切地问道,“皇帝呢?他近日操劳政务,可还时常熬夜批阅奏章?劝也劝不住。”
庄妃忙回道:“陛下勤政,确是常至深夜。不过如今陛下更常去承乾宫……用膳。瑾皇贵妃总备着清肝降火的参须麦冬茶或是宁神安眠的枣仁茶,说陛下肝火旺,需饮食清淡,静心养性。前儿还闹了个笑话,陛下批折子时偷藏了一小碟阿胶枣,被皇贵妃娘娘抓个正着,陛下还振振有词,嘟囔着‘朕日理万机,耗神费力,吃几颗枣子补补气血还不行?’,被皇贵妃好一顿说,最后以一碗清淡的荷叶粥‘抵了罪’。” 庄妃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轻笑摇头。
太后听得亦是莞尔失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几分慈爱与无奈:“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真的懒,能躺着不坐着;一个呢,是装着勤快,实则也是个馋嘴爱玩的。凑到一处,倒真是一对妙人,互补得很。”
笑过之后,太后的神色渐渐恢复沉静,她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看向庄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问道:“文和,你协理六宫多年,看事通透。依你之见,如今这立后之事,众说纷纭,究竟孰宜?”
庄妃闻言,立刻从绣墩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端端正正地跪伏在太后面前,以额触地,声音清晰而恳切:“太后娘娘垂询,臣妾不敢不尽言。臣妾愚见,瑾皇贵妃苏氏,虽行事偶有跳出礼法框架之处,然其人心怀仁善,精通医理药膳,惠泽宫闱,屡次化解危机,于皇嗣教养上更是用心独特,成效卓着。其性豁达,不恋权柄,反能凝聚人心。臣妾以为,皇贵妃……堪当大任。”
太后静静听完,并未立刻表态,她起身,亲手将庄妃扶起,拉着她的手一同走到窗边的炕上坐下,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哀家知道你的心,与你一般,也是这般思量。”她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蓊郁的花木,缓缓道,“德妃刘氏,性子是稳重,也有教养,将大公主带得不错,但总觉少了些魄力与担当,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惠嫔刘氏,更是浮躁急切,心胸狭窄,只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难当大局。唯有晚棠这孩子……”
太后的语气变得格外柔和,带着回忆与肯定,“她虽看似不羁,实则内心通透澄明,有大智慧。秋狩之时,她能临危不乱,以巧计救下哀家;时疫天花肆虐之际,她能挺身而出,献方献策,救万民于水火;更难得的是,她将一双儿女教养得如此健康聪慧,四皇子壮实如小牛犊,三公主灵秀早慧。这后宫,交到这样一个有本事、有仁心、又不失赤子之心的孩子手里,哀家……放心。”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传声,竟是瑾皇贵妃苏晚棠亲自端着一个红漆食盒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浅绿色常服,未施脂粉,却更显清丽通透。
她笑吟吟地行礼问安:“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臣妾瞧着今日天气燥了些,特意炖了一盅百合茯苓羹,最是安神润肺,清心除烦,便想着亲自给您送过来,趁热用才好。”
太后见她进来,脸上顿时绽开真切的笑容,招手让她近前,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亲手接过食盒放在炕几上,却并未去看那羹汤,而是目光慈爱地端详着苏晚棠。
片刻,太后缓缓褪下了自己手腕上那串跟随多年、色泽沉静、香气古朴的沉香木佛珠,不由分说地戴到了苏晚棠的手腕上。
苏晚棠微微一愣,只觉得那佛珠触手温润,沉甸甸的,带着太后掌心的温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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