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时疫的消息,虽被朝廷极力封锁压制,但依旧如同阴云后闷雷的余响,不可避免地渗入重重宫阙,在朱墙黄瓦间投下了一层隐隐不安的阴影。
皇帝萧景珩虽在朝堂上对此事轻描淡写,稳定人心,但前往养心殿奏事的重臣们眉宇间的凝重,以及太医院几位院判被频繁秘密召见后步履匆匆的身影,都昭示着事态的严峻。
苏晚棠在承乾宫正殿安心坐着她身为贵妃的月子,外界风雨似乎暂时被隔绝。
然而,脑海中那超越时代的系统,却早已发出了尖锐的预警。
【环境监测警报:京城外围区域检测到异常烈性病原体活动痕迹,传播模式分析显示存在人为干预高概率。】
【当前威胁等级:中低,但具备较强扩散性及变异可能。】
【关联宿主风险评估:中(存在波及宫内人员健康、及引发舆论将疫情源头归咎于宿主的潜在风险)。】
【建议:立即采取基础性隔离防护措施,储备应对物资。】
苏晚棠心中警铃大作,瞬间睡意全无。
联想起幽禁景仁宫的那位手段之毒辣、心肠之狠绝,她几乎可以断定,这绝非寻常的天灾!
这是一场针对她和她刚出世孩儿的、精心策划的阴谋风暴!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这日,皇帝前来承乾宫看望她与一双儿女,眉宇间难掩疲惫。
苏晚棠觑准时机,依偎在他身旁,故作忧心忡忡地轻声道:“陛下,臣妾虽在深宫,近日却也隐约听得一些风声,可是京外有什么时疫流行?虽说宫禁森严,但病毒无形,总需未雨绸缪,早做防范才好。尤其是晨儿和澜儿,还有德妃姐姐的玥儿、惠嫔妹妹的稷儿、安嫔妹妹的荣安,都年纪幼小,身子娇弱,最是经不起风波。”
皇帝闻言,眉头锁得更紧,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爱妃所虑,正是朕心所忧。朕已严令太医院加紧研制方药,并加强宫门稽查。只是疫疠之气,诡谲难测,防不胜防,实难保万全。”
“臣妾有个愚见,”苏晚棠顺势进言,语气温婉却清晰,“或许可令太医院大量配制一些简便易行、成本低廉的防疫之物,于六宫推行。例如,用甘草、金银花、连翘、绿豆等常见药材熬煮成汤,每日命宫人饮用一小碗,可清热解毒,固本培元,增强抵御外邪之力。再则,可大量制作内填艾叶、苍术、白芷等芳香辟秽药材的香囊,命上下人等随身佩戴,或于各宫室廊下定时熏燃此类药草,亦能起到净化空气、驱避疫气之效。此举虽不敢说能完全阻隔疫病,但至少能提升众人体质,安定惶恐之心,聊胜于无。”
她巧妙地将现代基础的公共卫生防疫概念,转化为这个时代所能理解和接受的“清热解毒”、“辟秽驱邪”之策。
皇帝仔细听着,觉得此法确实思路新颖,操作简便,且耗费不大,易于推广,不禁颔首赞道:“爱妃总是心思灵巧,蕙质兰心。此法甚善,于稳定宫闱大有裨益。朕这便下旨,命太医院协同内务府、庄妃即刻办理。”
旨意迅速下达。
代理六宫的庄妃蔡文和雷厉风行,立刻召集相关人员。
太医院负责拟定方剂、监制汤药;内务府则赶制大量药草香囊。
并以“瑾贵妃体恤六宫,献方防疫,皇恩浩荡”的名义,率先在东西六宫及各处衙署推行。
然而,这项看似利好的举措,在推行过程中却遭遇了无形的阻力。
一些不得宠又心思狭隘的低位嫔妃私下抱怨:“平白无故的,非要喝这劳什子苦药汤子,是药三分毒!”“整日戴着个药袋子,气味熏人,平白惹人晦气!”
“莫非真是承乾宫那位带来的不祥,才要这般兴师动众?”
这些阴微之言虽不敢摆上台面,却在宫女太监间悄然流淌,滋生着不满的情绪。
更明显的是实际执行层面的掣肘。
内务府下负责采买、分发药材的某些管事太监,或是动作拖沓延误,或是以次充好,将陈旧药草混入其中,或在分配时看人下菜碟,导致一些偏远宫苑及低等仆役聚居处,迟迟领不到足量、合格的防疫物资。
庄妃查问起来,他们便一脸苦相,推脱说药材一时紧缺,或库房人手不足,周转困难。
苏晚棠通过小禄子那张遍布各处的消息网,很快得知了这些阳奉阴违的情况。
她心知肚明,这背后定然是幽禁景仁宫的那位,其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搅动风云,试图让这防疫措施形同虚设,或引发六宫怨怼。
一旦疫情真的波及宫内,他们便可顺势将“引发时疫”、“管理不善”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苏晚棠并未直接与那些底层的执行者计较,打草惊蛇。
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茯苓,将承乾宫份例中上好的药材精心挑选出来,加班加点配制了一批药效更浓的防疫汤剂原料和用料更扎实的精品药囊。
她亲自检视后,命心腹宫女分别送往景阳宫丽妃、长春宫德妃、咸福宫惠嫔、永和宫安嫔等处,尤其叮嘱要关照好几处有年幼皇子公主的宫苑。
“诸位姐姐妹妹莫要嫌弃,不过是些寻常药材,聊表心意,只求个心安。孩子们金贵,更需格外仔细防范。”她态度恳切,言语真诚,丝毫不提自己在其中的倡议之功,只说是共享资源,同舟共济。
丽妃楚明玉收到后,直接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好妹子!你想得周到!放心,姐姐我这儿,看谁敢嚼舌根!这药包味道正,我看行!回头我让我爹在边军大营里也照着方子试试!”
德妃、惠嫔等人见苏晚棠说得在理,送来的东西也确实精致有效,心中感念,都郑重收下,并对那些暗地里的抱怨和非议更加不以为然。
无形之中,苏晚棠这番举措,不仅切实提升了关键区域的防护,更将几位握有实权或有子嗣倚仗的高位妃嫔,更紧密地团结在了自己周围,悄然化解了潜在的孤立危机。
承乾宫的根基,在风雨欲来之时,反而愈发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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