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执着那幅墨迹未干、线条稚拙的“人体气血扰动与疏导示意图”,立于书案前,凝神细观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殿内静寂无声,唯闻更漏滴答。
他虽全然不懂现代医学为何物,但身为帝王,自幼博览群书,洞察秋毫、举一反三之能远非常人可及。
他将苏晚棠方才那套“阴阳逆乱”、“邪热扰脑”、“穴道疏导”的言论,与眼前这幅抽象至极的图示两相印证,竟自行在脑中勾勒、补全,生生推演出一套在他看来能够自圆其说的“道理”。
蓦地,他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异与激赏之色,甚至隐隐带着一种于万千沙砾中发现稀世璞玉般的兴奋光芒,灼灼地投向苏晚棠。
“朕明白了!”萧景珩猛地抚掌,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豁然开朗之喜,“爱妃之意,莫非是说,人体之内,除却世人皆知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这些运行气血的主流通道之外,或许还潜藏着另一套更为精微玄妙、难以察觉的体系?这套体系直接连属于‘脑’,专司‘神明’主宰之职?”
他越说越是流畅,思路愈发清晰,仿佛真窥见了某种天地至理:“这套体系平日潜隐不显,运行无声,一旦遭受猛烈冲击,诸如邪热内陷、或外力重击,便会骤然失控,外现为惊厥昏聩、神明混乱之症。而此时,若刺激某些特定窍穴,譬如人中、十宣此类,”
他手指点向图上那几条歪扭的箭头,“便如同精准地触动了这套隐秘体系的关窍枢纽,能强行将其紊乱之态拨回正轨?!可是此理?”
苏晚棠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已是万马奔腾:“!!!”
陛下!您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啊!这脑补能力!这理解能力!这举一反三的联想力!
您这几乎已经摸到“神经系统”和“反射弧”概念的边缘了!虽然全程用的是“气”、“精微体系”、“开关枢纽”这等玄学词汇包装,但内在的逻辑核心竟然惊人地接近了真相!
她因极度震惊而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的模样,落在萧景珩眼中,却恰恰是“心思被帝王一语道破、惊为天人”的震撼与钦佩,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妙啊!爱妃真乃奇才也!”萧景珩不禁击节赞叹,看向苏晚棠的目光已是完全不同以往,“朕竟不知,你于岐黄之道,不仅有药膳食补之能,竟还能从寻常之理中,悟出如此精微深奥、发前人所未发的见解!不拘泥于古籍陈规,不盲从于杏林权威,观微知着,另辟蹊径!朕往日只知你擅长调和鼎鼐、滋养其身,今日方知,你于医理悟性之超绝,竟至如斯境地!”
苏晚棠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难道说“陛下您过奖了,我只是站在另一个世界巨人的肩膀上”?
还是说“陛下您猜得**不离十,虽然表述方式有点抽象”?她只觉脸颊滚烫,这美丽的误会可真是闹大了!
她最终只能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容,言辞艰难地勉强回应:“陛下……圣明烛照,洞悉幽微。臣妾……臣妾不过是平日胡乱思想,偶有些不成器的浅见罢了,实实当不得陛下如此……如此盛誉。”
她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
【系统提示:帝王好感度显着提升。被动技能‘大忽悠’已激活并生效。奖励:危机时刻‘灵光一现’触发概率临时提升。特别备注:此技能效果显着但伴随风险,请宿主务必谨言慎行,避免日后难以自圆其说,引火烧身。】
苏晚棠内心哀嚎:“……” 我一点也不想点亮这种坑爹的技能啊!
萧景珩却兴致高昂,对那张鬼画符般的图纸爱不释手,反复观瞧:“此图虽笔法朴拙,然意蕴深远,直指核心。爱妃所论,更是破除了千百年来的窠臼之见!朕看,非得让太医院那帮墨守成规、食古不化的老朽们都来听听、好好参详不可!”
“别!万万不可!陛下!”苏晚棠吓得差点直接从绣墩上蹦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连连摆手,脸色都急得发白,“陛下!臣妾这些尽是粗浅鄙陋的胡思乱想,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大人医术精湛,经验老道,臣妾这点微末见识,岂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求陛下万万莫要提及!臣妾……臣妾实在惶恐!”
萧景珩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急得脸颊绯红、眼中甚至带了点哀求的水光,不由莞尔,只觉她是真性情流露,谦逊低调,不慕虚名。
他便也从善如流地缓和了语气,温言道:“好,好,朕依你,暂且不提便是。”
但他看向苏晚棠的目光却愈发深邃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喜悦:“不过,爱妃之才思奇巧,朕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朕,记下了。”
那目光灼灼,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让苏晚棠心里一阵发毛,后背冷汗涔涔。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无数明枪暗箭因皇帝这句“记下了”而蜂拥而至,宫斗的KPI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直线飙升,前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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