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皇子情况暂时稳定,虽未痊愈,但已脱离即刻之险,且急需静养,暖阁内便不宜再滞留过多闲杂人等。
太后文氏毕竟年事已高,历经方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此刻松弛下来,难免面露倦容,凤体微恙。
在皇帝萧景珩和几位高位妃嫔的温言劝说下,太后终于起驾,由宫人簇拥着先行返回慈宁宫后殿歇息,临行前再三嘱咐皇帝,皇子若有任何反复,必须立刻遣人报与她知晓。
皇帝随即下令:着德妃刘姝和、惠嫔刘姝书姐妹,并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及两位精于儿科、药理的太医留下,悉心照料三皇子,一应所需,直接向内务府支取。
其余妃嫔、宗室福晋、诰命夫人等,皆可退出暖阁,于慈宁宫正殿稍事休息后,便可自行散去。
众人依序敛声屏气地退出暖阁,重回慈宁宫正殿。
殿内依旧灯火通明,筵席未撤,然而方才那歌舞升平的喜庆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宁静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如同无形的丝线,绝大多数都聚焦在了刚刚创造了“奇迹”的瑾贵人苏晚棠身上。
景阳宫主位丽妃楚明玉是个心里藏不住二两话的爽利(或者说莽撞)性子。
她几步就跨到苏晚棠面前,毫不避讳地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着她,一双英气的凤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嗓门依旧洪亮得能震醒睡着的人:
“哎哟喂!本宫的好妹妹啊!真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她啧啧称奇,甚至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苏晚棠,“刚才那一套动作——窜出去、敷冰、抹药、扎针、掐人中——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那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劲儿头和速度,比本宫当年在漠北校场上跟着父兄追兔子还快还猛!合着你平日里那副走两步喘三喘、见风就倒、太阳晒多了都嫌头晕的娇弱模样,全都是糊弄人的?你这装得也太像了吧!”
她这话问得直白无比,毫无心机,却也恰恰问出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问和震惊。
苏晚棠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这“病弱不堪”的人设可是她在深宫里安身立命、躲避明枪暗箭的重要保护色啊!
岂能轻易崩塌?
她立刻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脸上迅速堆起疲惫与虚弱,微微蹙起罥烟眉,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住额角,声音瞬间变得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丽妃娘娘……您快别……别取笑臣妾了……”她气息微弱,甚至还配合着轻轻咳嗽了两声,“臣妾方才也是……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不知怎么的……就凭着一股蛮劲冲上去了……心里只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子殿下……这会儿心神一松懈下来,才觉得……头晕目眩,脚下虚浮得厉害,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怕是……怕是回去又得大病一场,躺上十天半月了……” 说着,她的身子还十分应景地微微摇晃了两下,仿佛秋风中的落叶,弱不禁风,随时可能软倒在地。
侍立在她身后的白芷和茯苓立刻心领神会,极其默契地一左一右抢上前,稳稳扶住自家主子,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心疼: “贵人!您怎么样?您可千万撑住啊!” “就是啊贵人!您自个儿什么身子骨不知道吗?最是经不起吓、经不起累的!回头又该心慌气短了!”
丽妃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苏晚棠那张苍白(或许是憋气憋的)的小脸,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真的假的?我怎么觉着你刚才掐人中那力道、那位置,还有扎针放血那稳当劲儿,瞧着……瞧着老练得很呐?不像是个生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又把手伸进袖袋里摸索,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最后一颗香瓜子早在刚才看苏晚棠急救时,因为太过震惊而掉在地上滚没了。
她颇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嘟囔道:“可惜了那颗五香瓜子了,还没嗑呢……”
恰在此时,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端着红漆托盘上前,为各位主子更换上新的热茶和几碟精致的茶点瓜果。
其中一碟颗粒饱满、炒得焦香扑鼻的瓜子,正好就放在了丽妃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丽妃眼睛顿时一亮,也顾不上盘问苏晚棠了,顺手就抓了一小把,“嘎嘣”一声脆响,利落地磕开一颗,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继续用她那探究的目光上下扫视苏晚棠,等着她的回答。
苏晚棠大脑飞速运转,努力编织着合理的借口,声音依旧维持着虚弱:“回……回丽妃娘娘的话……臣妾……臣妾正是因为自幼便体弱多病,常年与汤药为伍,正所谓……久病成医,故而……故而对这些民间流传的、应对急症的土法偏方,听得比旁人多些,略微……略有耳闻罢了。至于手法……许是……许是情急之下,关心则乱,竟……竟超常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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