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终究是被苏晚棠以“秘法玄奇”和“功劳无人能及”的说辞暂时按捺住了。
她将信将疑地瞥了几眼那坛散发着奇异甜香的甘草,又看了看苏晚棠笃定的神情,最终哼了一声,带着满腹好奇和对贤妃更深的怨念,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储秀宫,只留下一阵香风。
然而,景阳宫那位刚刚被禁足的贤妃娘娘,短暂的喘息还未结束,一场更精准、更冷酷的雷霆之怒,便再次降临!
就在丽妃离开后不久,一道由乾清宫大总管李德全亲自捧持、盖着鲜红玉玺的明黄谕旨,在数名御前侍卫的扈从下,如同索命的符咒,再次踏入了景阳宫那死寂的宫门。
李德全面沉如水,眼神里再无半分往日的圆滑,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他展开谕旨,那尖利刻板的声音,如同寒铁刮过冰面,在空旷而压抑的殿宇中回荡,字字清晰,重若千钧:
“上谕:查庶妃李氏(兰答应),出身微末,本蒙天恩,擢居宫闱。然其人心术阴鸷,性禀奸邪,罔顾国法宫规,竟敢以附子剧毒之物,暗藏祸心,图谋戕害宫妃!罪证昭昭,铁证如山,其行可诛,其心当戮!实乃十恶不赦之罪!”
宣读至此,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不噤若寒蝉,跪伏在地的贤妃周若兰,攥着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再次泛白。
李德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着即废李氏为庶人!褫夺一切封号、位份、服色!即刻打入北三所寒潭院,终身幽禁,非死不得出!其父李守义,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着革去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之职,降三级调用!其兄李茂才,革去国子监监生功名,永不叙用!李氏阖族,罚俸一年!交内务府严加管束,以儆效尤!钦此!”
寒潭院!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刺入听闻此讯的每一个宫人心底!那是北三所冷宫深处最令人闻之色变的存在!终年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积水成洼,寒气蚀骨,如同人间水狱!终身幽禁于此,非死不得出!这比一杯鸩酒、一根白绫更为残酷,是漫长而绝望的凌迟!而家族父兄的连坐重惩,更是彻底斩断了李氏一族在京城的根基与前程!
这道旨意,是皇帝萧景珩在用最冷酷的方式宣示:无论背后是否另有主谋,兰答应(李氏)这个亲手递上毒参、直接行凶的愚毒蠢妇,必须付出最惨烈、最具警示意义的代价!这也是对整个后宫发出的最严厉警告——谋害宫妃,此乃红线!触之者,生不如死,累及亲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六宫,自然也传到了储秀宫西偏殿后院。
彼时,苏晚棠正屏息凝神,用一只小巧的银质长柄勺,舀起温热的、散发着浓郁甘甜气息的甘草浓汁,小心翼翼地浇灌在一株根部仅剩些许活力、叶片萎靡的枸杞幼苗根部。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茯苓脚步匆匆地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贵人,刚得的消息……北三所那边……兰答应……哦不,李氏,旨意下了……废为庶人,打入寒潭院……终身幽禁……李家也……”
苏晚棠浇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银勺中的甘草汁稳稳地落入泥土,无声渗透。
她缓缓直起身,目光掠过那片尚在挣扎的幼苗,望向景阳宫的方向,眼神如同深秋的潭水,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愚蠢,又恶毒,兰答应(李氏)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了自取灭亡的路上。
今日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这雷霆一击,也彻底碾碎了贤妃再利用这颗废棋的任何可能。
“嗯。”苏晚棠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将银勺递给茯苓,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承载着希望与挑战的土地,语气如同谈论天气般寻常,“咎由自取罢了。去,把熬煮过的甘草渣滓仔细滤出来,晒干了研磨收好,药性犹存,日后或有大用。”
她的战场,从来不在那些注定沉沦的枯骨之上。
她的征途,是让这片被阴谋毒害浸透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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