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岁月的变迁;对于星辰而言,不过是短暂的一瞬;而对于在业火焚魂中煎熬、却又在痛苦中寻求超脱的陈三七而言,这十年,是一场对意志、对道心、对“存在”本身的终极拷问与重塑。
业火,那妖异而冰冷的紫色火焰,依旧在他那孩童般的蓝色元婴上熊熊燃烧,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已存在,也将持续燃烧至时间的尽头。火焰的形态、强度,与十年前一般无二,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减弱。
然而,火焰中的“人”,却已截然不同。
最初的几年,那焚尽灵魂本源、灼烧存在痕迹的痛苦,依旧如同附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摧毁他的意志。但陈三七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坚韧,将这份痛苦当作了磨砺道心的磨刀石。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着去“共存”,去“习惯”。
一种痛,无论多么酷烈,当它持续不断、分秒不休地折磨你十年,再敏感的神经也会变得麻木,再脆弱的心灵也会被锤炼得坚如磐石。
十年后的今天,陈三七已然能够基本“无视”这业火缠身带来的持续性剧痛。它依然存在,如同背景噪音,却再也无法轻易撼动他清明的心神。他的意识,如同一块被业火反复煅烧了十年的神铁,去除了所有杂质,变得纯粹、冰冷而又坚韧。
伴随着对痛苦耐受力的提升,他对此方世界的感知,也发生了奇异而深刻的变化。
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越发“清明”。星辰的运转,能量的流动,规则的脉络,都仿佛被拭去了尘埃,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可见。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宇宙深处,那构成万物的基本法则所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道音”。
然而,这种“清明”带来的,并非是全然的喜悦,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疏离感。
仿佛他正站在一层透明的琉璃之后,观看着外界的一切。地球文明的挣扎与发展,玄清宗内的纷争与传承,那些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人——赵宇、雷动、云祯长老、甚至记忆中父母妻儿那鲜活的面容……这一切的一切,原本是他奋斗、守护的动力源泉,此刻却如同舞台上的戏剧,虽然依旧上演,却仿佛渐渐与他无关。
并非他的感情在消失,那份对妻子的思念依旧深藏于心底最深处,那份对故土的责任感也未曾泯灭。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在发生变化——是羁绊,是联系,是构成“陈三七”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因果网络”,正在被业火一点点地焚烧、剥离!
他隐隐有一种玄妙的感应:那些与他有关联的人或事,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他们记忆中关于“陈三七”的部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淡化,乃至……消失。他存在过的痕迹,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他们的生命历程中悄无声息地抹去。
“这就是因果吗?”陈三七心中明悟,“业火灼烧的,并非只是我单方面的‘债务’……它是在清除‘联系’本身。所有因我而起的‘果’,所有与我相连的‘因’,都在被这火焰,从根源上斩断、焚尽!”
“而这个过程,所有关联方或许毫无所觉,他们只是自然而然地‘遗忘’。但所有的痛苦,所有斩断联系的‘反噬’,却都由我这‘因’之主体,一力承担……”
“真痛啊……”他无声地叹息,这痛,早已超越了肉身的范畴。
一个更加宏大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偿还此方天地的因果债务,成就所谓的‘仙位’,难道就是要将自身在此方世界中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所有因果联系,全部抹除吗?”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古籍中记载的那些登临仙境的存在,除了上三宗可能留下的、承载了部分力量的仙器之外,在此方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存留,甚至连名姓都无从考证!”
“并非他们不想留下传承,而是……此方天地,承受不起仙境存在的‘重量’!他们的存在本身,他们所代表的庞大因果与能量层级,对此方世界而言是一种负担,会遭到天地规则本能的排斥与抹除!唯有彻底‘清净’,才能‘飞升’或者说‘存续’于更高层面的所在?”
悟通了这一点,陈三七心中反而一片平静。仙境对他而言,还太过遥远,能否走到那一步尚是未知之数。他能以区区元婴境便在业火劫下支撑十年而未消亡,恐怕与他打破的那部分“远古人族”基因枷锁脱不开干系。远古的人族,生而强大,或许对业火这种因果清算之力,本身就有着极高的抗性。
他不再去纠结那遥不可及的仙道终点,而是再次彻底沉下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对“业火”本身,以及对它焚烧“业力”、“因果”那一丝微妙过程的感悟之中。
这十年,他并非只是在单纯地忍受痛苦。业火,是毁灭之源,却也像是执掌因果法则的至高存在,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演示着“因”与“果”的纠缠、断裂与消亡。那每一条因果丝线在火焰中扭曲、断裂时所荡漾开的细微法则涟漪,都蕴含着因果大道的至深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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