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在二十多米的高空中,楚星窈觉得脚下的工作人员变成了渺小的黑点。心脏骤然失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然后疯狂擂动,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慌顺着脊椎疯狂上涌,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冰冷的刀片,喉咙发紧,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戏服,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按照导演的要求,展现出羲和神临九霄、俯瞰众生的威严与悲悯。可瞳孔深处,那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恐惧如同漆黑的潮水,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淹没强撑的意志。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冻僵的木头,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星窈!眼神!眼神要定!要有力!你是羲和!不是受惊的兔子!”导演不满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楚星窈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对抗那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不能NG……不能拖累进度……羲和……我是羲和……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时间似乎被猛地拽回一年多前,2014年初春。沪城郊区,一个临时搭建的古装电影外景地。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绿幕油漆的刺鼻气味和泥土的腥气。
那时的楚星窈,刚刚凭借《沪上烟云》爆火,跻身当红小花。沈清和作为圈内前辈兼朋友,邀请她在自己主演的一部古装大制作电影里友情客串一个只有三场戏、台词都没几句的“月下惊鸿一瞥”的仙子角色,算是锦上添花,巩固人气。
那天拍的是仙子月夜凌空、衣袂飘飘的唯美镜头。她被威亚吊在离地七八米的高度,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纱衣,按照武指的要求,需要在空中完成一个舒展的旋转飘落动作。高度不算特别高,但对楚星窈这个威亚新手来说,已是极限。
“Action!”
威亚绳收紧,身体被猛地提升。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强迫自己忽略,努力舒展肢体。就在旋转到一半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她耳中炸开的异响!
紧接着是令人魂飞魄散的失重感!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急速下坠!视野天旋地转!耳边是风声呼啸和下方工作人员惊恐的尖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后腰偏下的位置!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她重重砸在一个堆满泡沫道具的角落里。剧痛瞬间从尾椎骨炸开,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和骨头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碎裂感。
“卡!怎么回事?!威亚!威亚组!”导演气急败坏的怒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混乱的脚步声围拢过来。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沈清和那张温润俊朗的脸出现在上方,眉头紧锁,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他蹲下身,声音急切:“星窈?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楚星窈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摇头,冷汗浸湿了鬓角。
沈清和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转头对着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和责备:“怎么搞的?!安全措施怎么做的?!这威亚绳看着就不对劲!还有这些道具箱,谁堆在这里的?!差点出人命知不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一个被楚星窈砸歪的、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雕花木箱,眉头皱得更紧,“这箱子……好像是剧组的贵重道具?赶紧看看摔坏没有!”
尾椎骨尖锐的疼痛混合着沈清和那句关于道具箱的、无意却刺耳的话,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楚星窈混乱的意识里。她闭上眼,将脸埋进臂弯,身体因为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微微颤抖。
那次事故,导致她尾椎骨骨裂,在床上趴了足足一个月。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愈合,但那种骤然失重、狠狠砸落、骨头碎裂的恐怖记忆,连同空气里劣质绿幕油漆的刺鼻气味,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骨髓里,成了她对高空和威亚本能恐惧的根源。
“准备!”
导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身体依旧悬在《九霄劫》摄影棚的高空,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变本加厉地袭来。绿幕的油漆味似乎更浓了,混合着威亚绳索的金属气息,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尾椎骨那个早已愈合的旧伤处,此刻竟隐隐传来一阵幻痛。
“卡!楚星窈!眼神飘了!重来!”导演的喇叭声无情地打断了她勉力维持的伪装。
被缓缓放下时,楚星窈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脚步虚浮,全靠助理搀扶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她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指尖冰凉颤抖,几乎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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