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上了发条,按着某种既定却冰冷的节奏向前滚动。
楚星窈的日程表被填得满满当当。天不亮就起床,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咬着牙完成一组组严苛的核心训练。
下午是表演和台词课,她对着镜子一遍遍打磨眼神、语气,试图找回镜头前的感觉。
晚上回到家,常常已是深夜,浑身像散了架,匆匆看一眼早已熟睡的儿子,便瘫倒在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瘦了很多,产后的圆润迅速被紧致的线条取代,下巴尖了,锁骨清晰可见,但眼底总带着一层驱不散的疲惫。
然而,那疲惫深处却燃着一簇火,一簇名为“自我”和“证明”的火,灼灼地亮着,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矛盾气质。
禹星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那个曾经会窝在沙发里等他回家,会因为宝宝一个笑容就开心半天会为他一点小事操心不已的女人,像换了个人。她早出晚归,行色匆匆,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试图找过话题。在她某天回来稍早,正揉着酸痛的肩膀时,他状似无意地问:“训练……很累?”
楚星窈正弯腰换鞋,闻言动作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要不……跟苏晴说说,强度别那么大,慢慢来。”他憋出一句,声音干巴巴的。
楚星窈直起身,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没事,扛得住。”她说完,便径直走向厨房倒水,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玄关,像个多余的摆设。
餐桌上,偶尔的共食也只剩下沉默。他试图聊聊孩子,聊聊工作,甚至聊聊天气。她的回应永远简短而礼貌,像对待一个不太熟的邻居,然后很快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看一下宝宝,我去看会儿剧本。”
她眼里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剧本、训练和儿子。而他,被彻底排除在外。那个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更像是一个她偶尔回来补充能量和看望孩子的驿站。
他开始失眠。深夜独自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听着隔壁客房偶尔传来的她压抑的咳嗽声或是翻动剧本的细微声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掏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恐慌。
他清晰地感觉到,她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离他远去。不是地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她正在一步步,从那场名为“禹星野妻子”的困局里,奋力挣脱出去,飞向一个他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广阔天空。
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那种失控感,比任何一次被污蔑、被背叛都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争吵过后是冷战,冷战之后是这种令人窒息的疏离。他试图用强硬留住她,试图用道理说服她,试图用沉默对抗她……却悲哀地发现,所有的方法,都只是加速地将她推得更远。
她不要他给的钱。
不要他给的家。
甚至……可能也不再需要他这个人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锉刀,日夜不停地锉磨着他的神经和骄傲。
终于,在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夜。
楚星窈又是将近午夜才回来。外面下了今冬第一场小雪,细碎的雪粒沾在她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和肩头,带进一室寒意。她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得吓人,换鞋时甚至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鞋柜才站稳。她看起来累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禹星野坐在客厅黑暗的沙发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积雪反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他看着她在玄关微弱的光线下,动作迟缓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又焐干、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训练服。
她没注意到黑暗中的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习惯性地想先去儿童房看看儿子。
“楚星窈。”
黑暗里,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像压抑了太久终于崩断的弦。
楚星窈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这才看到沙发里那个沉默的身影。她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疲惫让她没什么耐心:“还没睡?有事?”
禹星野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茶几边,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和上次她递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走到她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将文件袋递向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楚星窈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没接,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禹星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磨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皮:
“离婚协议。”
“我签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窗外雪落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楚星窈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里那份文件,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莫名的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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