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公主病中那句无心的、饱含烦躁的斥责,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不仅瞬间击碎了沈玠勉强拼凑起的心神,更是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深处,烙下了一道名为“厌弃”的绝望印记。
“滚出去!” “看见你就烦!”
这几个字,在他混沌而高热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放大、扭曲,最终变成了无可辩驳的终极判决。殿下厌弃他了。他所有的担忧、请罪、乃至存在本身,都成了惹她生厌的根源。
(殿下厌弃我了……) (我果然……只配得到这样的对待……) (该罚……该打……)
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自厌和赎罪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紧紧缠绕了他残存的意识。他被人搀扶回阴冷潮湿的卧房,躺在坚硬的床板上,伤口依旧剧痛,低烧持续消耗着他,但都比不上心头那一片冰冷的死寂和疯狂的自我惩罚欲。
侍从刚退下不久,里间便传来一阵异常沉闷而规律的击打声,间或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守在门外的侍从心惊胆战,犹豫再三,终究不敢违逆沈玠之前厉声的“不准进来”的命令,只能提心吊胆地听着。
房内,沈玠竟挣扎着半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奴婢……该死……”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而疯狂。
“啪!”又是一下,比之前更重!苍白的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嘴角破裂,渗出血丝。 “惹殿下……生厌……”
“啪!”“啪!”“啪!”
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为何物,机械而凶狠地掴打着自己,仿佛在执行某种神圣的刑罚。每一巴掌都结结实实,用尽全力,仿佛打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该打!) (这张脸惹殿下烦了!) (这张嘴只会说惹殿下生气的话!) (这整个人……都是罪孽!都该被惩罚!)
剧烈的掌掴牵动了胸口的伤,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反而从中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快感——一种通过自我折磨来抵消内心煎熬的、病态的解脱感。
直到双颊红肿破裂,鲜血顺着嘴角和下颚流淌,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他才如同脱力般瘫软下去,伏在床沿剧烈地喘息,咳出更多的血沫。
然而,这还不够。
**的痛苦似乎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绝望,但那种“赎罪”的渴望却愈发强烈。仅仅是掌嘴,如何能抵消他惹殿下生厌、致使殿下病倒的弥天大罪?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
他挣扎着爬下床,胡乱套上一件外袍,遮住身上可怖的包扎,踉跄着推开门。
守在外面的侍从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脸颊高高肿起,布满青紫指痕和血污,嘴角破裂,眼神却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恐惧。
“督主!您……”
“去刑房。”沈玠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督主!不可啊!您的身子……”
“闭嘴。”沈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侍从瞬间噤声,不敢再劝,只能心惊胆战地搀扶着他,一步步走向东厂那阴森可怖的刑房。
刑房内值守的番役看到沈玠这副模样出现,也都大吃一惊,慌忙行礼。
沈玠推开搀扶他的侍从,艰难地走到刑架前,声音平静无波:“取鞭子来。”
“督主?”行刑的番役愣住了,不知所措。
“护卫陛下不力,致使陛下受惊,咱家罪责难逃。”沈玠闭上眼,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领鞭二十。立刻执行。”
“督主!万万不可!您还重伤未愈!这二十鞭下去……”番役吓得脸都白了,噗通跪下。谁不知道督主刚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这二十鞭,跟直接要命没什么区别!
“打。”沈玠睁开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扫向那番役,“还是说,你要咱家亲自动手?”
那番役被他看得浑身一颤,深知督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颤抖着拿起一旁浸过盐水的牛皮鞭,犹豫着,迟迟不敢下手。
“需要咱家教你规矩吗?”沈玠的声音愈发冰冷。
番役一咬牙,闭上眼睛,挥起了鞭子!
“啪!”
第一鞭狠狠抽在沈玠早已伤痕累累的背脊上!单薄的外袍瞬间破裂,底下刚刚结痂的旧伤和新生的皮肉被再次撕裂,一道血痕迅速浮现!
“呃!”沈玠身体猛地一颤,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刑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痛哼咽了回去。
(对……就是这样……) (惩罚……我需要惩罚……) (这痛楚……才能让我觉得……稍微干净一点……)
“啪!”第二鞭接踵而至。 “殿下……厌弃……奴婢该死……”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更深的自我谴责和一种扭曲的“赎罪”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