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已经失踪整整三天了。
自那日午后被西厂的人叫走,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回到永宁殿当值。
最初的一日,宜阳虽心中不安,却还能勉强自持。她想,或许是王振又有甚么繁琐差事交代,耽搁得久些。她甚至有些负气地想,他不回来也好,免得彼此相对,总隔着那夜之后无法消弭的尴尬与寒意。
可到了第二日黄昏,依旧不见人影,连只言片语都未曾传回,那股被强行压下的不安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起来。她派春桃去寻,去问,得到的回复皆是摇头。值守宫门的侍卫说未见沈内官出去,内官监的名册上也没有他新的派遣记录,就连东厂那边守门的番役,面对春桃小心翼翼的打听,也只板着脸回一句“不知”。
一种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滑腻的毒蛇,缓缓缠上了宜阳的心口。她想起了那几日听下人们说王振对沈玠的“赏识”;想起了沈玠被叫走时,那过分平静却死寂的背影;更想起了半月前,沈玠额角带伤、眼神空洞地回到她面前的模样……
王振!一定是王振!他又对沈玠做了什么?!
第三日清晨,宜阳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曾安眠。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却愈发浓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沈玠绝不是会无故擅离职守之人,即便那日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行事却依旧一丝不苟。如今这般音讯全无,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入她的脑海:沈玠会不会……已经死了?像宫里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小太监一样,被拖去某个角落,草草埋了?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不!不会的!
她猛地站起身,呼吸急促。他是沈玠!是那个即使遍体鳞伤也会爬回她身边的沈玠!是那个她亲口命令“为我活着”的沈玠!他怎么能死?他怎么敢死!
“春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尖锐。
“奴婢在。”春桃连忙上前,看着公主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惊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备轿!去重华宫!”宜阳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不能乱。宫里能帮她,或许也愿意帮她的,只有太子哥哥了!
“殿下,这个时辰太子殿下恐怕刚下早朝……”春桃有些犹豫。
“就去重华宫等着!”宜阳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不再看春桃,径直朝殿外走去,步伐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春桃不敢再多言,连忙小跑着跟上。
重华宫外,宜阳果然被太子近侍拦下,告知太子尚未回来。宜阳也不吵闹,只抿着唇,安静地站在宫门外廊下等候,目光执拗地望着通往此处宫道的方向。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脆弱的倔强。
春桃陪在一旁,看着公主这般模样,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却也不敢多问。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太子的仪仗缓缓行来。
萧景钰刚下朝,脸上还带着些许朝堂议事后的疲惫,远远便看见自家妹妹像尊小石雕似的立在重华宫门口,眼圈似乎还红着。他心下诧异,快步走了过去。
“宜阳?你怎么等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萧景钰对这个一母所出的幼妹向来宠爱,见她这般模样,语气不由放软了几分。
“太子哥哥……”听到兄长的声音,宜阳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眼圈一红,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上前两步,也顾不得礼仪,紧紧抓住萧景钰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哥哥…求你…救救他…他不见了…王振…一定是王振…”
她哭得厉害,话语模糊不清,萧景钰听得微微皱眉,但“王振”二字却让他神色一凝。他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侍卫在旁,将宜阳引至殿内。
“慢慢说,别急,谁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萧景钰示意宫人给宜阳递上热茶和帕子,温声问道。
宜阳却哪里喝得下茶,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清晰些:“是沈玠…我宫里的那个小内官沈玠…三天前被东厂的人叫走了,就再也没回来…我哪里都找不到他…问谁都说不知道…太子哥哥,他定是出事了!”
她越说越怕,声音再次带上了哭腔。
萧景钰闻言,眉头蹙得更紧。沈玠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是宜阳之前救下的,最近身边一个颇为得用的内侍,相貌不错,人也安静。但他更在意的是宜阳话里透露的信息——王振插手了一个小内官的去向,甚至可能下了狠手。
王振如今依靠萧景琛做事,权势颇大,西厂更是他的爪牙,处置个把不听话或者碍眼的内官,简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种事在宫里并不稀奇。只是寻常不会闹到主子面前,尤其不会惊动公主这个级别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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