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监在前引路,脸上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甚至隐隐有些兴奋的残忍笑意。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他人的痛苦和恐惧,不过是向上攀爬的垫脚石或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沈玠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彻骨又躁动不安的浓烈杀意,让他觉得有趣极了。王公公看上的这颗棋子,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上道”。
暗房铁门开启的刺耳摩擦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瘆人。里面昏暗不堪,只有墙壁上一盏油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里弥漫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血腥味、霉味和一种绝望的恐惧气息,令人作呕。
那个叫刘二的马夫被粗大的铁链捆缚着扔在冰冷的地上,嘴里塞着的破布已被口水、泪水浸透。他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裤裆处一片湿濡,散发出骚臭。听到脚步声,他惊恐地抬起头,当看到去而复返的沈玠,以及他身后那个一脸狞笑的司礼监太监时,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恐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沈玠一步步走近,他的影子在昏暗灯光下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他蹲下身,与刘二平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冻结一切的冰寒,冰层之下,是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火。
“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谁指使你的?毒药哪来的?怎么下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钱太监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身材壮硕、面无表情的番役上前,粗鲁地扯掉了刘二口中的破布。
刘二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求饶:“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是……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找到小的……说帮小的还了赌债……还、还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把一包药粉……掺、掺到追风夜里的精料里……小的鬼迷心窍……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那药那么厉害……不知道会要了追风的命啊!公公饶命……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这些话,与之前钱太监查到的线索吻合。但沈玠要的不是这些。他要细节,要所有参与者的名字,要幕后黑手的铁证,更要让眼前这个人,为他让公主流下的每一滴眼泪,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不认识的人?”沈玠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疑,“长什么样?在哪里见的你?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许错。”
刘二被他那冰冷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拼命回忆,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大概……大概三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胖……穿着灰色的布褂……在、在宫外西市街口的茶棚……他说……说只要办成了……以后还有好处……还说……说公主娇纵……罚我罚得狠……活该……”
“还有呢?”沈玠逼问,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刘二脸上的每一寸肌肉,“只有他一个?毒药是他亲手给你的?用什么包的?除了还赌债的钱,银钱是多少?什么成色?哪家钱庄的票号?”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快又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刘二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刘二被问得头晕眼花,许多细节根本记不清,或者当时根本就没注意,只能支支吾吾,前后矛盾。
“小的……小的记不清了……当时害怕……没、没细看……” “钱……钱是散碎银子……用、用蓝布包着……” “票号……没、没注意……”
“记不清?”沈玠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实质般的、令人胆寒的疯狂与残忍,“我会帮你……好好想起来。”
他转向钱太监,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钱公公,有劳了。”
钱太监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仿佛等待已久:“好说。沈兄弟想先上哪道‘开胃菜’?咱这儿家伙事齐全得很。”
“让他想起来。”沈玠吐出四个字,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入更深的阴影里,仿佛不忍卒睹,又仿佛是为了更好地欣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旧伤未愈的掌心,剧烈的疼痛从右手传来,却奇异地刺激着他更加亢奋的神经。
番役得到指示,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他拿起旁边火盆里烧得通红的一根烙铁,一步步走向吓得几乎昏厥的刘二。
“不……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充斥了整个暗房,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刘二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抽搐、弹动,却被铁链死死禁锢,只能发出更加绝望痛苦的哀嚎。
沈玠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惨叫声传入他耳中,奇异地与他脑海中公主的哭声重叠在一起,非但没有让他产生丝毫怜悯,反而像浇在火上的油,让他心中的暴戾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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