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归来的马车,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缓缓而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规律而沉闷,一如凌寒此刻的心跳。车厢内,苏瑶担忧地看着对面闭目凝神、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世子,不敢出声打扰。方才养心殿中那无形的威压,即便她只是跪在一旁,也感同身受,如同蝼蚁仰望苍穹,渺小而又窒息。
凌寒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复盘着面圣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承景帝那深邃如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他对自己“修炼禁忌功法”的察觉,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帝王心术,深不可测,身边奇人异士众多,能看出些许端倪并不奇怪。关键在于,皇帝点破这一点,是警告?还是……别有深意?
更让他在意的是皇帝对苏瑶的态度。那看似随意的几句问话,实则精准地刺向了苏瑶身份的疑点。“江南临州”、“家传医术”,这些模糊的说辞,能否瞒过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皇帝最后那句“好好为世子诊治”,是单纯的嘱咐,还是某种默许甚至……期待?
还有那神秘出现的黑袍人,“烛龙之目”……凌寒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赵宸警告中提到的“烛龙”!他竟然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且似乎拥有某种看穿虚实的神秘能力!
这一切都表明,皇帝对骊山秘藏、对黑巫教、对他凌寒乃至苏瑶,绝非一无所知!他就像一位高踞云端棋手,冷静地俯瞰着棋盘上所有棋子的挣扎与博弈。
回到世子府,气氛依旧凝重。秦湘和墨尘早已焦急等候多时。见到凌寒安然归来,两人都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心又提了起来。
书房内,凌寒简要将面圣经过告知二人,略去了黑袍人和“烛龙之目”的具体细节,只强调皇帝深不可测,且对苏瑶有所关注。
“陛下既然已经留意到苏先生,那我们之前的计划需稍作调整。”凌寒沉吟道,“苏先生‘病体渐愈’,可以开始适当在府中走动,甚至由秦将军陪同,偶尔去一两家背景相对简单、我们暗中排查过的药铺。但目的不再是引蛇出洞,而是坐实你‘医师’的身份,并且,借此机会,接触一下你之前留下的暗号所指向的人。”
他看向苏瑶:“你需要确认,对方是否可靠,以及,他们手中是否掌握更多关于骊山、关于黑巫教,甚至……关于京城局势的信息。”
苏瑶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一步,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
“墨伯,”凌寒转向气息依旧虚浮的老仆,“你伤势未愈,情报网络暂由副手接管,你居中调度即可。重点查两件事:第一,陛下身边那位进言的黑袍人,究竟是何来历;第二,六皇子赵宸近日所有动向,尤其是他与大皇子、或其他军方将领有无秘密接触。”
“老奴……领命。”墨尘嘶哑应道,眼中厉芒一闪。
“秦将军,”凌寒最后看向秦湘,“府邸防卫依旧是重中之重。明日起,我会‘病情反复’,需要绝对静养,谢绝一切访客。你负责将这条消息放出去,并且,做出相应的戒备姿态。”
“末将明白!”秦湘抱拳,眼神坚定。虽然对凌寒隐藏的实力仍有疑虑,但此刻,护卫世子安全是她唯一的信念。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离去。凌寒独自留在书房,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皇帝这座大山压在头顶,让他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但压力之下,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桀骜与斗志。
既然藏不住,那便不必再藏得那么深。至少,要让某些人知道,北疆的世子,并非真的是一滩可以随意拿捏的烂泥。
机会很快便来了。
三日后,凌寒“病情反复”、卧床静养的消息已然传开。世子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显得异常安静。
然而,这日午后,府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公子乃吏部赵尚书家的!与你们世子乃是旧识!今日特来探病,尔等敢拦我?!”一个嚣张跋扈的年轻声音高声叫嚷着,伴随着护卫的呵斥和推搡声。
书房内,凌寒正在听墨尘派回的副手汇报近日京中动向,闻声眉头一皱。吏部赵尚书之子赵元?此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仗着父亲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凌寒入京后,此人曾几次想巴结,都被他敷衍过去。今日竟敢强行闯府?
“殿下,是否……”副手眼中闪过杀机。
凌寒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必。既然是‘旧识’探病,拒之门外,倒显得本世子不近人情了。让他进来,带到前厅等候。”
“是!”
前厅之中,赵元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身后跟着几个满脸横气的豪奴。他年纪与凌寒相仿,面色虚浮,眼袋深重,一看便是酒色过度之徒,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地用马鞭敲打着桌面。
“你们世子好大的架子!本公子亲自前来,竟敢让我等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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