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萧景禹并未在正殿等候,而是在一间更为私密的暖阁内接见了凌寒。
他换下了一身正式的蟒袍,穿着常服,正坐在一张紫檀木棋盘前,自己与自己对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北椋王来了,坐。深夜冒雨请你过来,实在是事出有因,扰你清梦了。”
凌寒拱手行礼,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棋盘。棋局错综复杂,黑白子纠缠厮杀,已至中盘,透着股不死不休的惨烈气息。“殿下言重了。陛下龙体欠安,殿下监国操劳,臣岂敢安眠。”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萧景禹放下手中的白子,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是啊,操劳……父皇病重,三弟又不省心,这朝堂上下,暗流涌动,孤这个监国,当得是如履薄冰啊。”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凌寒,“方才接到禀报,说太医院那边有异动,似乎有宵小潜入,孤担心有人欲对父皇不利,或是对周副使这等知晓陛下病情的关键人物下手,这才急忙派曹安带人过去。没想到……北椋王你也在那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探究:“不知王爷深夜前往太医院,所为何事?又是否……发现了什么?”
来了。凌寒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甚至带着几分沉痛:“回殿下,臣确实是去了太医院。只因心中忧虑陛下病情,辗转难眠,想起苏姑娘略通医理,便请她一同前往,想向周副使再仔细询问陛下病情的细节,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或可有万一之转机。毕竟,周副使是最后几次为陛下请脉的太医之一。”
“哦?原来如此。”萧景禹点了点头,眼神却并未放松,“那……周副使怎么说?他可曾透露什么?”
凌寒摇头,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遗憾”与“愤怒”:“臣刚到不久,还未及深谈,曹公公便带人到了。之后……便听闻周副使竟……竟咬舌自尽!臣也震惊不已!周副使为何如此?莫非是心中有鬼,畏罪自杀?还是……有人逼他灭口?”他最后一句,目光直直看向萧景禹,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质疑。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炭火噼啪一声轻响。
萧景禹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北椋王怀疑是孤逼死了他?”
“臣不敢。”凌寒垂下眼帘,“只是事情太过巧合,由不得臣不多想。陛下病重,负责诊治的副使紧接着便自尽,这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议论?朝廷体统何在?”
萧景禹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北椋王,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何必打这些机锋。你我都清楚,周明安的死,绝不简单。他背后,定然有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背对着凌寒:“孤派人去,本是想保护他,也怕他被人灭口,想将他控制在东宫,仔细盘问。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对方的手段,比我们想的更快,更狠。”
凌寒心中微动,太子这是……在撇清自己?还是以退为进?
“殿下认为,对方是谁?”凌寒顺着他的话问道。
“是谁?”萧景禹转过身,目光深邃,“有可能是韩束的余党,狗急跳墙,想搅乱局势。也有可能是……北面的那些蛮子,他们一直亡我之心不死。甚至……可能是某些藏在暗处,图谋不轨的江湖势力。”他没有提青冥,但范围已经划得很大。
“那周副使提及的‘幽泉尊使’,殿下可曾听闻?”凌寒突然问道,紧紧盯着萧景禹的反应。
萧景禹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幽泉尊使?这是何意?周明安临死前对你说的?”他看起来完全不知情。
凌寒仔细分辨着他的表情,一时难以判断真假。“只是周副使精神恍惚时,含糊提及的一个称呼,臣也不知是何意。”他选择了保留,没有透露寂元丹和手札的事情。
萧景禹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而是走回座位,语气变得沉重:“不管是谁,其目的无非是搅乱我大梁江山。父皇如今昏迷不醒,朝局动荡,正是需要稳定之时。北椋王,你乃国之柱石,北椋军更是国之干城,在此危难之际,孤需要你的支持。”
他终于图穷匕见,再次强调了“支持”。
凌寒沉吟道:“护卫社稷,乃臣之本分。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好!”萧景禹抚掌,“第一,京城防务,孤已下令戒严,但恐有疏漏,希望北椋王府的护卫能协助京兆尹,加强城内巡查,尤其是各王府、重臣府邸以及……太医院等重要区域的安全。” 这看似倚重,实则也有将北椋势力置于明面监督之下的意思。
“臣遵旨。”凌寒应下。
“第二,”萧景禹压低了声音,“三弟虽被软禁,但其党羽未必甘心。孤收到密报,可能有人欲趁乱生事。孤希望,北椋王能坐镇中枢,若真有变故,能与孤一同,迅速平定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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