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青铜巨门,仿佛踏入另一个次元。
巨大的穹顶高悬,绘满了《灵髓圣典》中创世神迹的恢弘壁画,阳光被彩窗切割、染色,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落在跪伏于地的信徒背上。
冰冷的空气里,熏香、蜡油和石尘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氛围。
靠近圣坛的区域,衣着体面的商贾和贵族跪在绣金的软垫上,姿态虔诚却难掩优越;而在光线暗淡的角落,穿着粗麻忏悔袍的平民则深深埋着头,嘴唇无声地颤动。
一心拦住了一位抱着厚厚卷宗、正低头疾走的年轻执事:“愿艾泽瑞安的圣光指引我这个迷途的旅人...”
他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敬畏:“我寻求觐见尊贵的奥特主教大人,呃...奥特·奥利弗,应该叫这个...不知道他是否正好当值?”
年轻执事眼皮都没抬一下,脚步不停:“奥特·奥利弗大人的日程由枢机院统一安排,非经预约,不得觐见。” 他的声音平板,如同背诵教条。
“我带来了他兄长,苔木镇奥利弗神父的亲笔信件。”一心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执事的脚步猛然顿住,卷宗差点脱手。他倏地抬头,瞳孔在瞬间收缩,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苔木镇的...奥利弗神父?主教的哥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信件..给我,我可以替你转呈。”
一心的手指隔着斗篷布料,无意识地按紧了胸前内袋的位置:“万分抱歉,尊敬的执事。”
他的语气谦卑却不容置疑,“奥利弗神父郑重嘱托,此信必须面呈主教大人本人。”
年轻执事脸上的最后一丝耐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轻蔑与恼怒的冰冷。“乡野神父岂懂圣都的规矩?”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没有枢机院核发的觐见纹章,你连内庭最低一级的石阶都摸不到!”
说罢,他仿佛躲避瘟疫般,抱起卷宗,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通往侧廊的阴影里。
一心的头上闪现几道黑线,很快碰壁的挫败感在脸上消散,一心退至连接中殿与内庭的封闭式回廊——就当是来旅游了。
这里光线骤然晦暗,高大的石柱投下如牢笼栅栏般的阴影,壁龛中供奉的圣徒石像在幽暗中静默,深陷的眼窝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空气更加阴冷,只有远处中殿传来的模糊圣歌吟唱,更添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一种独特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银靴踏在冰冷石板上的清脆声响,不疾不徐,似乎让他很熟悉。
一心缓缓转身。
正是那位净罪审判官——赛琳娜·银辉,她伫立在廊柱分割的光影交界处。
晨曦吝啬地勾勒出她纯白鎏金重甲的锐利边缘,左眼的灵髓结晶在昏暗中渗出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蜂蜜色雾气。银色的长发依然一丝不苟地编成繁复的祭司辫,垂落肩甲。
她的身姿挺拔如标枪,冰蓝色的右眼穿透昏暗,精准地锁定了斗篷下的身影。
“商旅阁下,”她的声音如同冰棱,在空旷的回廊里带着轻微的回响,“圣像之庭并非喧闹的市集。你的徘徊,令人..嗯...侧目。”
一心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审判官大人明察。初次觐见圣都之宏伟,一时迷途于神圣回廊之间,实在惶恐不安。”
他巧妙地回避了真实意图。
赛琳娜的矛尖轻轻点地,溅起几点微弱的、转瞬即逝的银白光尘,而目光并未离开一心,冰蓝的右眼似乎能穿透兜帽的阴影。
“镀金村的雨夜...”她开口,声音低了一分,带着某种探询,“她的气息...是否还在尘世徘徊?”
一心明白,她问的正是那时她请求救下的老妇。
“承蒙审判官大人关怀。伤口或许还需时日愈合,但性命...托圣光庇佑,已无大碍。”他刻意模糊了“圣光”的指向。
赛琳娜下颌紧绷的线条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半分,左眼渗出的雾气也淡了些许。
“...很好。”她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随即,她微微侧身,长矛的尾端似是无意地扫过身旁冰冷的石壁,在坚硬的表面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你的‘迷途’,或许需要一顿饱食来厘清方向。随我来。”
一心警惕地跟随,穿过迷宫般曲折狭窄、弥漫着潮湿与陈腐气味的巷弄,赛琳娜停在了一家名为“悔罪者之釜”的餐馆前。
油腻的木门帘半卷着,劣质麦酒和廉价炖菜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与方才教堂中的神圣冰冷形成了刺鼻的对比。
餐馆内光线昏暗,几张粗糙的木桌旁坐着几个沉默的力夫和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低阶仆役。
赛琳娜的重甲和银发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引来几道迅速低下头的敬畏目光。
这些底层的民众,本就没有资格与她这样的贵族身处一室,他们只能默默地离开这里——赛琳娜,很聪明地选择在这里请客,已经让这里变成了绝佳的谈判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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