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吝啬的施舍,艰难地透过指挥屋木板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切出几道细瘦的光柱。
意识先于视觉苏醒。首先感知到的是一种沉重却令人安心的暖意,以及脖颈处传来的、均匀温热的呼吸。紧接着,是鼻尖萦绕的气息——硝烟、冷冽的汗液、还有一丝独特的,属于那位精灵的清新体香,熟悉的如同雪松与月光混合的味道。
一心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其贴近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尖长的耳朵轮廓精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几缕淡金色的发丝散乱着,正随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下颌线,带来细微的痒意。
莉兰妮·月影整个人几乎蜷缩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颈,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他战术背心的侧织带,睡得正沉。
而他自己的手臂,则自然而然地环过她的肩背,将她固定在这个略显拥挤却异常契合的姿势里。
那条厚实的羊毛毯子,将两人紧密地包裹在一起,隔绝了清晨的寒意,也酿造了这片过于亲昵的暖融。
一心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残余的睡意被炸得粉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骤然失控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在这静谧的清晨里显得震耳欲聋。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抽回自己那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臂。
几乎就在他肌肉绷紧的瞬间,怀里的精灵指挥官身体微微一颤,睫毛颤动了几下,也睁开了眼睛。
那双青绿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和一丝罕见的、卸下所有防备的柔软,但在聚焦、看清眼前无限放大的男性喉结与迷彩色的衣领,并彻底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何种境地后,那点柔软顷刻间被惊惶和锐利的羞赧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弓弦弹开,猛地向后一缩,后脑勺“咚”一声轻响撞在背后的木墙上。毯子从她肩上滑落,清晨的冷空气瞬间涌入,让两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你…”莉兰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她飞快地别开脸,手忙脚乱地将滑落的毯子抓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能维持威严的护盾,“…占地方了!挤得我都没法翻身!”
一心看着她瞬间烧红的耳尖和强作镇定的侧脸,那故作凶狠却毫无威慑力的指控让他差点笑出声。
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只是顺势活动了一下被她压得发麻的手臂,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军情:“抱歉,指挥官。这屋子确实有点窄。”
他站起身,动作捡起散落在一旁的战术背心就往身上套。
莉兰妮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含糊地挤出一个表示听见的音节,也迅速站起来,背对着他,指尖飞快地梳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长发,整理着墨绿色皮甲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公事公办的效率。
两人极有默契地没有再对视,也没有再谈论那个意外又似乎理所应当的拥抱——在经历昨日那地狱般的景象和沉重的压力后,任何一点汲取温暖的举动都显得情有可原。
狭小的指挥屋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尴尬和某种未名情绪的沉默。
一心率先掀开厚重的麻布帘幕走了出去,冰冷的晨风立刻扑面而来,稍稍吹散了那点盘旋的不自在。莉兰妮深吸一口气,下颌线微微绷紧,重新披上冷冽指挥官的面具,也跟着走了出去。
据点内的景象比昨夜更加忙碌,却也更加有序。伤员们被分区安置,痛苦的呻吟声低了许多,林愈者们依旧在穿梭,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
昨夜指挥屋内的“意外”并非无人知晓,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选择了最体贴的方式——保持沉默,并将所有夜间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去惊扰他们几乎被疲惫压垮的指挥官。
好在后半夜的敌情也确实仅限于零星的骚扰,并未发展到需要惊动他们的程度。
亚尔诺中队长正在指挥一队士兵加固东侧的壁垒,看到两人出来,只是点头致意,目光里没有任何异常,仿佛昨夜那个盖毯子的人不是他。
“情况怎么样?”莉兰妮走上前,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后半夜很安静,月影指挥官。”亚尔诺汇报,“只有零星的骚扰,几支用腐化粉末浸泡过的箭矢从黑暗里射来,造成了三名哨兵轻伤,已经隔离处理。”
“菲恩和塔利恩的机动队反应很快,用一心阁下教的‘近距离侦查’战术反向摸了出去,驱散了大概五六个放冷箭的土匪,没让他们靠近。现在外围已经完全平静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据点的医疗区。那里的气氛最为沉重。原本就拥挤的区域,此刻更是躺满了伤员。
一心低头翻阅着EUD手机,一份由后方情报分析节点综合了夜间多批次无人机侦察、信号截获报告生成的《敌情动向评估摘要》呈现在屏幕上——这是昨日撤回时,一心向后申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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