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兰妮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缓缓从一心脸上移开,落在埃拉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淡了些,被一种更深沉的关切取代。
她终于放下撩着藤帘的手,迈步走了进来,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树屋的空间因她的进入显得更加狭小。
“埃拉,” 莉兰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直接忽略了刚才的话题,“这么晚,你不该独自出来。夜里露重,你的腿...” 她走到埃拉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妹妹的脸颊或肩膀,确认她的状态,但动作在半途又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落在轮椅的扶手上。
“我...我没事的,姐姐。” 埃拉抬起头,脸上的红晕稍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勉强,“就是...就是有点闷,想透透气,顺便...问问。”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一心,混合着尴尬和某种未散探究欲的复杂情绪。
她对一心的“欣赏”和“审视”是纯粹的,像学者研究一件新奇的仪器,刚才的凝视也确实源于此,只是被姐姐撞破的处境,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一心敏锐地捕捉到了埃拉眼神的变化,心中了然。他配合地点点头,语气诚恳地对莉兰妮说:“确实如此,指挥官。埃拉刚坐下不到一分钟,我正要问她是不是需要我帮忙推她出去看看星星,你就到了。”
莉兰妮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又停留了片刻。树屋内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精灵低语和晚风吹拂藤帘的沙沙声。
她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丝若有若无的、被“温馨画面”触动的波澜也平息了。
妹妹的解释和一心的佐证,逻辑上说得通。也许,真的是自己刚从战情室出来,脑子里还塞满了“灰衣人”、情报网和边境布防的线头,过于敏感了。
“下次...” 莉兰妮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对着埃拉,那份冷硬还是软化了几分,“...想出来透气,或者想问什么,叫上那个照顾你的林愈者或者其他人陪你。毕竟夜里也不安全。”
“嗯,知道了,姐姐。” 埃拉乖巧地应着,明显松了口气。
就在这气氛似乎正要缓和下来的瞬间——
埃拉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极其轻微,仿佛只是被夜风吹拂的柳枝。但紧接着,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纸一样苍白。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鼻子,但鲜红的血液已经不受控制地从她的指缝间渗了出来,一滴、两滴...落在她白色的亚麻睡裙上,迅速晕开刺目的红点。
“埃拉!” 莉兰妮的惊呼几乎是撕破了树屋原有沉静,她方才的冷静荡然无存。
她一步抢上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轮椅旁,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妹妹摇摇欲坠的上半身,一只手迅速而小心地拉开埃拉捂着鼻子的手。
一心也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如猎豹,睡意全无。他没有慌乱地凑近,而是迅速扫视埃拉的状态:苍白、虚弱、鼻血汩汩,眼神有些涣散。
他立刻转身,从自己放在床边的ASAP背包里飞快地掏出一个塑料袋,迅速打开,抽出一包无菌止血棉纱,叠成一团递到莉兰妮手边。
莉兰妮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接过无菌棉纱,动作轻柔却极其利落地替换掉沾血的苔藓片,同时低声安抚:“拉,没事的...放松...”
埃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靠在姐姐怀里,顺从地低着头,任由莉兰妮处理。鼻血似乎很快被止住了大半,但她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呼吸也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心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埃拉的状态,又看了看莉兰妮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埃拉流鼻血了。自从南方战役结束,尤其是最近几天,发生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上一次,莉兰妮只是让他不要再问,但这一次...
“我已经目睹两次这样的情况了...” 一心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究,“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他没有说完,但目光里的疑问清晰无比——这绝不像普通的疲劳或轻微不适。
莉兰妮正全神贯注地照顾着妹妹,听到一心的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埃拉苍白的脸,用干净的棉纱边缘轻轻擦拭着妹妹额角的冷汗,动作温柔得与战场上那个冷冽的指挥官判若两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一心的问题,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小小的树屋里。
片刻,就在一心以为她又要用沉默或借口回避时,莉兰妮才用一种异常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声音,近乎耳语般地说:“...我们先送她回医疗区。”
她没有看一心,也没有解释。但那声音里蕴含的沉重和某种下定决心的意味,让一心瞬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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