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术徽记 第3章 微光

连绵的秋雨笼罩了风铃镇，潮湿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雨水敲打着皮匠作坊腐朽的木屋顶，汇成细流从屋檐滴落，在泥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老鲍姆的关节痛在这种天气里变本加厉，他的脾气也因此比往常更加暴躁易怒。作坊里终日回荡着他针对莱恩的咒骂声、酒杯砸在桌上的闷响，以及莱恩默默干活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这笨手笨脚的废物！这桶鞣料浓度不对，你想毁了我这批上好的小牛皮吗？老鲍姆咆哮着，几乎将酒杯砸到莱恩头上。莱恩瑟缩了一下，低声辩解：鲍姆先生，是您说按三勺树皮粉兑一桶水的...

还敢顶嘴！老鲍姆挥舞着粗短的手臂，我说的是陈年橡树皮粉！你用的是新磨的！味道都不一样！你这猪鼻子闻不出来吗？今天不把这些皮子全部重新处理，就别想睡觉！

这样的责骂几乎成了每日例行。莱恩低着头，默默承受着。潮湿的环境对皮革储存是极大的考验，他的工作量倍增。他必须更频繁地检查地窖和仓库里的皮料，生起小火盆驱赶潮气，防止珍贵的皮革发霉变质。同时，他偷偷练习铭文的事情也遇到了瓶颈。在石头和尘土上绘画终究是隔靴搔痒，他体内那股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无比希望能进行一次真正的实践，哪怕只能激发最微弱的效果，也能证明那本手册记载的并非虚妄，证明他所有的练习并非徒劳。

机会来自于一次意外的。老鲍姆让他处理一批因库房漏雨而边缘受潮发霉的羊皮纸。这些纸质地较好，原本是用来记录重要账目或给高档皮货制作标签的，发了霉自然不能再用于正式场合。

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要么扔掉，要么你自个儿拿去引火！老鲍姆不耐烦地挥着手，注意力全在如何用热麦酒缓解关节的酸痛上。

对莱恩而言，这却是雪中送炭。他强压住激动，仔细地将那些只是边缘有些霉斑、大部分区域依然完好平整的纸张裁剪下来，得到了厚厚一叠虽然不算完美但远超以往的练习载体！更重要的是，他藏起来的那小块阴干后的夜貂皮边角料，质地变得异常柔软而坚韧，带着一种暗哑的光泽，似乎正隐隐符合手册上对【微光】符文载体的描述。

现在，他有了更合适的载体（纸张和皮料），有了烂熟于胸的图谱，那支秃头炭笔也被他用碎石头磨出了勉强可用的尖细笔锋。唯一欠缺的，依旧是那神秘的能量引导和正式的魔法材料（如磷粉或月光苔）。但他决定，无论如何，要尝试一次。就用那块夜貂皮，和手册上强调的。

然而，小镇上的气氛却日渐紧张。关于黑森林里魔物活动加剧的传言愈演愈烈。前几天，猎人老贝尔的孙子，一个和莱恩差不多大的男孩汤姆，在森林边缘捡柴火时失踪了。镇守组织人手搜寻了两天，只找到他被撕碎的衣衫和地上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以及一些巨大而非犬类的爪印。

是影狼，肯定是那些天杀的影狼！酒馆里，老贝尔捶着桌子，老泪纵横，我早就说过，森林深处的黑暗气息越来越浓了！它们现在敢跑到这么边缘的地方害人了！

恐惧像冰冷的雨水般渗透进每个镇民的心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的时间提前了，男人们外出时都带上了斧头或草叉，女人们紧紧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他们离开视线范围。就连税务官马尔科来收税时，身边都破天荒地跟了两个带着刀剑、面色冷硬的陌生护卫，据说是他从郡城雇来的。

莱恩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去河边清洗皮子时，发现河水似乎都比往常更加湍急和浑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有一次，他甚至在河滩上看到了一具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的山羊尸体，骨头上残留着清晰的齿痕，绝非普通野兽所为。

这些异常让莱恩感到不安，但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掌握力量的决心。如果他也能拥有像手册中描述的那样的能力，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

一个雨声淅沥的夜晚，风声鹤唳，老鲍姆因为疼痛和酒精彻底沉入睡眠，鼾声如雷。莱恩蜷缩在柴房最避风的角落，将一小块裁剪整齐的羊皮纸垫在膝盖上，旁边放着那块珍贵的、巴掌大小的暗色夜貂皮。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他瘦小的影子投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仿佛一个正在准备神圣仪式的信徒。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因为紧张和寒冷而有些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回忆【微光】符文的一切细节：每一笔划的角度，起承转合的韵律，以及最重要的——意念需集中于与…引导环境中的游离光元素，予以储存并缓慢释放…

他没有魔力，不知道如何和。他有的，只是胸腔里那颗因为渴望而剧烈跳动的心，和全部的精神力量。他想象着光的样子——不是老鲍姆鞭打时的暴怒火光，不是冬夜刺骨的寒光，而是破晓时分穿透雾霭的微熹，是油灯灯芯稳定燃烧的温暖光晕，是夏夜晴空中遥远星辰的闪烁。他还想到了汤姆失踪的那片黑暗森林，想到了那具山羊白骨，他渴望光，渴望能驱散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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