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特的话语如同在他脑海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久久不息。那些关于能量回路、载体材料、意念引导的全新概念,彻底重塑了莱恩对符文,乃至对魔法的认知。白日的失败不再仅仅是耻辱,更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警示——他缺乏根基,缺乏那驱动一切的源泉。
“凝聚你的漩涡,掌控你的能量,这才是根本。”
这句话犹如烙铁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深深地明白,在尚未真正触及到那股力量的源头之前,所有关于符文绘制的尝试都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虚幻不实。
而柯尔特所指引的道路,其第一步便是要达到极致的内视境界,并对自身的意念进行精准的掌控。这意味着他需要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内心世界,洞察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和波动。只有通过这种深度的内省,他才能够真正理解和掌握那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力量。
从那一夜起,莱恩的生活模式发生了微妙而坚定的改变。他依旧每天面对那堆似乎永无止境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破损皮甲,锤柄的咆哮依旧如同每日准时响起的号角,拆卸、刮擦、分类…这些沉重枯燥的杂役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白天。
但在每一个间隙,每一段被压缩到极致的碎片时间里,一场无人知晓的、更加艰苦卓绝的战斗正在悄然进行。
当锤柄暂时离开去巡视其他工区时;当午餐后那短暂的、允许片刻喘息的混乱时间里;甚至在深夜,当营房里鼾声四起,他因极度疲惫而无法立刻入睡时——莱恩便会立刻抓住这宝贵的机会。
他再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而紧闭双眼了。毕竟,在这个忙碌喧嚣的工棚里,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显眼,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所以,他开始尝试柯尔特所教导的方法——“屏蔽杂音,极致内视”。
他手中紧握着撬棍,机械般地重复着挥动的动作。每一次撬棍与金属的撞击,都会产生一股强大的反震力,沿着手臂传递上来。然而,他并没有被这种身体上的感觉所干扰,而是将绝大部分的精神意识都集中起来,拼命地向内收缩。
他仿佛与外界的世界隔绝了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周围的嘈杂声、工人们的交谈声、机器的轰鸣声,都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那股从手臂传来的反震力,成为他与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
这比在颠簸的篷车上更加困难。
维修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干扰场。左手边熔炉里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狂暴而灼热的能量波动;右手边处理魔法材料的区域,各种矿物粉末和溶剂散发出尖锐或粘腻的能量气息;脚下的大地似乎也因深处蕴含的矿脉而传来沉重、缓慢的脉冲;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无数杂乱的信息——士兵们残留的紧张恐惧情绪、破损武器上的杀戮印记、甚至那些待处理皮甲原主人消散前的痛苦与绝望…所有这些都如同无形的触手,拉扯着他的感知,试图将他拖入外界能量的混沌海洋。
更不用说那些实实在在的噪音、刺鼻的气味、以及身体本身因劳累而产生的酸痛抗议。
莱恩感觉自己像是在瀑布底下练习静坐,必须用尽全部的精神力量,才能抵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的洪流,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向内探寻的空间。
他回忆着那一闪而过的、温暖丝线般的感觉。他开始尝试不再是用“力”去挤压,而是用“意”去轻柔地“触摸”,去“倾听”身体内部那极其微弱的生命流动。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上,努力分辨远处某一根琴弦被拨动后的细微余音。
过程痛苦而收效甚微。十次尝试里,有九次他根本无法捕捉到任何内在的感觉,意识很快就被外界的干扰拖拽分散。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触摸到了那缕温暖,但就如同指尖滑过最细腻的流沙,还来不及感受,便已消失无踪。
精神上的消耗远超体力劳动。常常只是一小会儿的尝试,就会让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欲裂,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比连续拆卸几个小时皮甲还要疲惫。
“喂!豆芽菜!发什么呆呢!锤柄老爹过来了!”芬恩压低声音的提醒常常会将他从那种近乎恍惚的内视状态中猛地惊醒。莱恩一个激灵,赶紧抓起工具,假装一直在卖力干活,心脏却还在因为精神突然的紧绷而狂跳不止。锤柄那锐利的独眼扫过,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但莱恩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几次之后,芬恩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在一次午餐时,他凑过来,咬着黑面包,含糊地问:“嘿,莱恩,你最近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干活干傻了吗?还是…”他挤挤眼睛,“晚上溜出去找乐子了?”
莱恩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胡乱搪塞道:“没…就是有点累。”
“累是正常的。”另一个年长些的学徒插嘴道,他叫格隆,平时沉默寡言,“这地方就是吃人的磨盘。不过你小子也别太拼,细水长流,不然身体垮了,锤柄老爹真会把你当垃圾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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