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传送阵发出一阵衰竭般的嗡鸣,符文的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彻底黯灭,只留下地面上焦黑的刻痕,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所有人……都还好吗?”艾伦第一个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沙哑。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眼前旋转的光斑。
回答他的是莉莉压抑的干呕声。气味是第一波攻击——浓烈的硫磺味如同地狱的呼吸,尖锐的臭氧刺激着鼻腔黏膜,某种有机物烧焦后的甜腻恶臭缠绕不去,底层还有铁锈般的血腥气,这些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毒雾,蛮横地灌入每个人的肺部。莉莉跪在地上,胃部剧烈痉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她的喉咙。
连维克多也皱紧了眉头,他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适。他迅速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薄荷色的药丸分给大家:“含在舌下,能稍微缓解恶心感。”
莱恩接过药丸,却没有立刻放入口中。他紧闭着眼,脸色比莉莉还要苍白。对他而言,这里的冲击远不止于嗅觉和味觉。这个位面的能量环境狂暴而无序,像无数看不见的锋利碎片,持续刮擦着他敏锐的感知,带来一阵阵精神层面的刺痛。他强忍着这种不适,缓缓睁开眼睛。
视觉随之带来第二波冲击。当他们挣扎着抬起头,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心脏在瞬间沉入了冰窟。
天空,是一片凝固的、病态的暗红。没有云彩,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混沌色调,像一块巨大无朋的坏死痂疤,低低地压在头顶,剥夺了任何关于高度的想象,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地,则是彻底毁灭后的景象。脚下是龟裂的焦黑岩土,与暗红色的矿物质斑驳交织,仿佛大地罹患了某种无法治愈的恶疾。一道道深不见底、蜿蜒扭曲的巨大裂痕遍布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星球被巨力撕开的伤疤,一些裂痕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散发出地狱熔炉般的热量和混乱的能量波动。没有水流,没有一丝绿色,只有嶙峋的、被某种力量扭曲成怪异形状的岩石,以及堆积的、难以辨认的、已经碳化的残骸。远处,一些高耸的、类似塔楼的建筑残骸歪斜地矗立着,如同巨人的墓碑,诉说着此地曾经可能存在的文明,以及其不可避免的终结。
“他娘的……”艾伦撑着膝盖站直身体,声音因环境的冲击而更加沙哑。他习惯性地摆出战斗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寻找着潜在的敌人和可供利用的掩体。但目之所及,只有无遮无拦的、被彻底否定和摧毁的荒芜。这种弥漫性的、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比一个明确的、可以冲锋的敌人更让他感到无力,浑身的肌肉因此而紧绷到了发痛的地步。他背后的双手战斧,在这片死寂中,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分量。
莉莉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随身携带的记录板,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不过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晨曦之星规划整齐的农田间漫步,记录着作物的生长数据,或在初具规模的城镇广场上,看着孩子们奔跑嬉笑。而现在,眼前这片连“废墟”都称不上的绝对死域,将文明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除。强烈的反差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种信仰崩塌般的眩晕。在这里,记录什么?记录“无”本身吗?记录这种彻底的消亡?她感到自己作为学者和记录者的意义,在这个位面受到了最根本的质疑。
维克多已经整理好了因传送而略显凌乱的衣着领口,这个在文明世界习以为常的动作,在此刻此地显得如此突兀而又带着一丝悲壮的固执。他深吸一口那污浊得令人作呕的空气,眉头紧锁,像是在冷静地分析着某种复杂化学物质的成分:“能量环境……不是稀薄,是本质上的‘有毒’。秩序荡然无存,物理规则可能都处于不稳定状态。难怪虚灵族这种纯粹的能量体生命能在此如鱼得水。这里对它们而言是混乱的乐园;但对我们这种物质实体而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与环境的能量交互,都可能是在加速消耗生命。”他的语调平稳,但话语内容却比艾伦的咒骂更让人心底发寒。
莱恩依旧紧闭着嘴,强忍着感知层面不断传来的、如同砂纸摩擦神经的不适感。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更加触目惊心。在他的“视野”中,这个位面本身就是一个垂死的巨人,正在发出最后的、充满痛苦的喘息与呻吟。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是它癫狂的呓语,大地上无数深不见底的裂痕是它溃烂流脓的伤口,而那永恒不变的暗红色天幕,则是它流尽血液后干涸萎缩的躯壳。与晨曦之星那宏大、和谐而充满生机的位面“心跳”相比,这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嘈杂和一种位面临终前发出的、充满悲怆与绝望的哀鸣。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作为队伍的感知者和与自然(或者说位面本身)联系最紧密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无可挽回的消亡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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