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歌者空灵的余韵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退去,留下的却并非空虚,而是一种深沉的、被洗涤后的宁静与难以言喻的生机。方舟内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焦虑被大幅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新生希望。
这希望的核心,在于医疗舱。
林烬躺在维生舱中,那持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和冰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消退。并非消失,而是仿佛被一层温暖而柔韧的能量场包裹、隔绝了。虚空歌者的歌声,配合时之砂稳定器创造的平和时空,两者结合,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协同效应。
他混乱破碎的意识,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已久的湖面,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那些疯狂闪烁的记忆碎片和痛苦嘶嚎渐渐隐去,沉入了意识之海的底层,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时刻撕扯他的理智。
一种沉重的、却异常清晰的疲惫感取代了无休止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极端虚弱,右半边身体的冰冷麻木,左眼深处的微弱温暖,以及…一股来自外界、通过某种奇异网络源源不断注入的、带着悲伤与决绝的生命能量(苏萤的契约)。
他的眼皮不再如同焊死般沉重,睫毛颤抖着,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
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不再是扭曲混乱的色块,而是相对稳定的、医疗舱内仪器发出的柔和光芒。视线逐渐聚焦,映出了站在维生舱旁,脸色苍白却眼中含泪、激动得捂住嘴的苏萤的模糊轮廓。
“…苏…萤…姐…?”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微弱,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他甚至能微微转动眼球,看清她雪白的长发和憔悴的容颜,心中猛地一揪,“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苏萤连忙摇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是喜悦的泪水,“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能通过灵魂契约清晰地感受到,林烬的意识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混乱的状态,而是有了一个凝聚的“核心”,虽然依旧脆弱,却真正地“回来”了。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守在外间的明心道人和石坚。两人快步走进,看到林烬睁开的眼睛和清晰的眼神,皆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之色。
“孩子…你感觉如何?”明心道人声音微颤,小心地问道。
林烬艰难地试图移动头部,一阵虚弱感袭来,让他不得不放弃。他缓缓地、努力地消化着眼前的一切,消化着脑海中逐渐连贯起来的、却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记忆。
父亲魔化的脸…母亲决绝的背影…姐姐推开他时的微笑…裂天猿王的怒吼…狐妖祭司燃烧的光芒…凌翼冲向爆炸的身影…还有…星骸族最后平静的告别…
一幅幅画面,一幕幕牺牲,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再次切割着他刚刚苏醒的灵魂,带来远比身体痛苦更甚的煎熬。
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汹涌而出,划过苍白消瘦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维生舱壁上。
“…都…死了…”他闭上眼,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都是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一个人。”石坚走上前,声音低沉却有力,他指着舷窗外无垠的星空和方舟内部,“是为了所有还活着的人,为了文明还能留下一点火种。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艰难。”
林烬睁开泪眼,目光缓缓扫过明心道人、石坚,还有虚弱却坚持守在一旁的苏萤,最终望向舱门外那些隐约可见的、正在忙碌或疗伤的身影。
他看到了许多人脸上、身上那诡异的时间创伤留下的痕迹,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疲惫,却也看到了那疲惫深处,依旧未曾熄灭的、看向他时带着期盼与依赖的光芒。
沉重的责任感,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再次压在他的心头。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抗拒,而是多了一丝…痛苦的接纳。
他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活。
“我…昏迷了…多久…”他沙哑地问。
明心道人轻声将从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简要却清晰地告诉了他:曙光营的挣扎,门扉碎片的探索,星骸族的盟约,观星者的预言,暗流中的逃亡,死星星核的发现,星灵族的警示,方舟的建造,能源核心的危机,苏萤的牺牲,星骸族的奉献,时间褶皱的恐怖,时之砂的发现,以及虚空歌者的再次馈赠…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林烬心神剧震。他没想到,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外界竟然发生了如此多惊天动地、惨烈悲壮的事情。无数人的牺牲和挣扎,才换来了他此刻的苏醒和方舟依旧前行的可能。
尤其是听到苏萤以灵魂契约和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作为他和归墟能量之间的缓冲时,他看向苏萤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心痛与感激。
“…对不起…连累了你…”他艰难地说道。
苏萤虚弱地摇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是我…自己的选择。”
了解了前因后果,巨大的悲痛与沉重的责任交织在一起,几乎再次将林烬压垮。但他强行撑住了,意识在痛苦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开始尝试更清晰地感知自己的身体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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