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如同一位身负重伤、蹒跚前行的钢铁巨人,在临时引擎低沉而不稳定的嘶鸣中,艰难地脱离了“摇篮”遗迹所在的洞穴,重新投入冰冷、虚无的宇宙空间。
舰桥内,光线昏暗。大部分照明系统为了节约能源而关闭,只有主控台和少数几个关键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众人疲惫而紧张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摩擦的焦糊味、电路过载的臭氧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和药水气味,共同构成了一种属于绝境残兵的特殊气息。
莉娜坐在主控台前,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她的手指在修补过的控制面板上飞快跳动,监控着每一组跳动的数据流。希望号的状态糟糕得令人心碎,临时引擎的输出功率曲线像是一个垂死病人的心电图,忽高忽低,每一次剧烈的波动都让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
“引擎输出不稳定,峰值功率只有设计值的8.7%!能量线路负载过高,三号备用管线温度异常,接近熔断临界点!”莉娜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稳定,“维生系统在最低功耗下运行,氧气浓度维持在生存底线。短程扫描阵列……干扰严重,有效探测范围不足零点五个天文单位,而且盲区很多。”
她每报出一项数据,舰桥内的气氛就凝重一分。这艘船,真的能支撑他们抵达那遥远的“遗忘星河”吗?
林墨靠在舰长椅(一张用废弃材料勉强固定住的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他闭着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运转感知。眉心的“种子”微微发热,那缕“悖论”光泽让他对周围规则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他能“听”到希望号内部能量流动时发出的、如同哀鸣般的规则扭曲声,也能“感觉”到舰体结构在超负荷运转下,某些连接点即将崩断的预兆。
“莉娜,”林墨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尝试将二号能量缓冲区的冗余能源,绕过主稳压器,直接注入三号管线前端。注意,在注入后的第三秒,会有一次微秒级的能量反冲,提前降低四号分流阀的阈值。”
莉娜一愣,林墨说的这种操作方式完全违背了标准的安全手册,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风险。但出于对林墨近乎本能的信任,以及此刻绝境中的别无选择,她没有丝毫犹豫,手指飞快操作。
“指令执行……能源注入……三、二、一……反冲来了!”莉娜紧盯着屏幕,瞳孔微缩。果然,一道细微但尖锐的能量峰值如期而至,但因为提前降低了分流阀阈值,这股反冲力被巧妙地引导向了非关键的能量逸散区,反而缓解了主线路的部分压力。三号管线的温度读数开始缓缓下降。
“有效!”莉娜长舒一口气,看向林墨的眼神充满了惊叹与依赖。领袖对规则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一种她难以用现有科学解释的层面。
张猛站在林墨身侧,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他身上的伤势只是经过了简单处理,绷带下依旧隐隐渗出血迹。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舰桥的每一个入口,以及观测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在希望号修复期间,他带领队员击退了数次本土生物的骚扰,用行动证明了即便在星海之中,他依旧是那柄最锋利的战刀。
“领袖,我们现在的坐标,已经远离‘摇篮’遗迹。根据您提供的路径,我们正处于前往‘遗忘星河’的初始航段。”张猛沉声汇报,“目前未发现‘观察者’……或者说‘叛离者’的追踪迹象。”
林墨微微颔首。没有追兵,或许是“悖论之种”干扰了对方的追踪,或许是“叛离者”认为他们已在“虚无回廊”中覆灭,又或者,前方有更让“叛离者”忌惮的存在。无论如何,暂时的安全弥足珍贵。
“保持警惕。”林墨低声道,“‘叛离者’不会轻易放弃。而且,‘遗忘星河’……根据‘摇篮’的记录,那里是连它们都认为危险遍布的区域。”
希望号就在这种极致的艰难与警惕中,航行了数日。
周围的宇宙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稀疏的星尘逐渐变得浓密,但并非充满生机的那种,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彩。视野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星际尘埃云团,它们缓慢地翻滚、蠕动,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更令人不安的是,短程扫描阵列传回的图像中,开始频繁出现巨大的、扭曲的阴影——那是行星乃至恒星的残骸,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撕碎、抛洒在这片广袤的空域。
这里,仿佛是一片远古战场的坟场,埋葬了无数星辰的尸骨。
“我们进入了一片……星骸之海。”莉娜看着扫描屏幕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天体残影,声音有些干涩。希望号在这片残骸密布的区域中航行,如同小舟行驶在布满暗礁的死亡海域,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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