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杀意被南宫仆射一指敲碎,只余下绝望的鱼幼薇和那只受惊低呜的白猫。
朱瞻基那句“可惜了惊鸿剑舞”的叹息还在空气中飘荡,他目光转向门口,懒洋洋地提高声音喊道。
“小泥人!还躲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雅间外,正扒着门缝偷看、惊得小嘴微张的姜泥一个激灵,不情不愿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身上那宽大的男装更显得她身形单薄,脸上还残留着目睹刺杀的紧张。
“喏,看看吧。”
朱瞻基用折扇随意地指了指地上掉落的柳叶长剑,又点了点失魂落魄的鱼幼薇。
“认识吗?”
姜泥疑惑地看向鱼幼薇,那张因绝望和恨意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对她而言全然陌生。
她摇了摇头,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
朱瞻基笑了一下,然后对姜泥说道。
“把你的神符给她看看。”
姜泥听到这话,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掏出那柄形制古朴、气息内敛的乌黑匕首——“神符”,递给了鱼幼薇。
“给。”
当那柄没有任何华丽装饰,却透着一股沉重历史气息和独特纹路的乌黑匕首映入眼帘时,鱼幼薇那双原本只剩下死寂和仇恨的秋水眸子,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地盯着匕首,又猛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捧着匕首、穿着滑稽男装的少女。
“这……这是……神符?!”
鱼幼薇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充满了极度的震惊。
“是……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之物!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公主……公主她……”
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一个她以为早已随着故国一同覆灭的、绝不可能再出现的念头疯狂地在她脑海中滋生。
朱瞻基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却也是最终的确认。
“公主?楚国公主姜姒,早就‘死’在国破那日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我北凉王府的侍女,姜泥。”
“公主殿下?!真的是您?!您……您还活着?!”
鱼幼薇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挣扎着想要去触碰姜泥的衣角,又怕亵渎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奇迹。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奴婢鱼幼薇,叩见公主殿下!”她以额触地,泣不成声。
姜泥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称呼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朱瞻基。朱瞻基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受着。
姜泥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板,对着地上痛哭的女子沉声道:“快起来吧。楚国已亡,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
鱼幼薇却只是伏地痛哭,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一时难以自持。多年的仇恨、绝望、隐忍,在这一刻化作了找到旧主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委屈。
朱瞻基却踱步上前,折扇轻抬,止住了鱼幼薇的悲声。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真正的疑惑。
“鱼幼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楚国皇室什么人?是宗亲?是受过天恩的重臣之女?还是被秘密培养的死士?”
鱼幼薇泪眼朦胧地抬头,哽咽道:“奴婢…奴婢并非宗亲,家父……只是宫中一奉剑侍卫统领……”
“哦?侍卫统领之女?”
朱瞻基眉梢微挑,语气更添几分玩味。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他们给你开了多少月例银子?许了你什么泼天富贵?或是给了你何等无法拒绝的承诺?”
他俯身,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
“竟能让你连命都不要,在西楚烟消云散这么多年后,还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跑来刺杀我?你这拼的,是哪门子的命?尽的,又是哪国的忠?”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鱼幼薇激动的情绪骤然一滞。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支撑她多年的仇恨与信念,在这个简单直接的问题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和……难以回答。
银钱?富贵?她从未细想过。
她只是被教导要复仇,仿佛那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奴婢…奴婢……”
她语塞,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超过那纯粹的恨意。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对南宫仆射使了个眼色。
南宫仆射按在刀柄上的手悄然松开,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行了,别在这儿哭了。”
朱瞻基打破了这悲喜交加的气氛,对鱼幼薇道。
“以后你就跟着姜泥,留在王府伺候吧。你的猫,”他瞥了一眼那只警惕的白猫,“也带上。”
鱼幼薇闻言,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朱瞻基的眼神极为复杂。
这个她刚才还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之子,此刻却成了旧主的依靠,甚至也给了她一条生路。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谢……谢世子不杀之恩。”
她抱起地上的白猫,默默地站到了姜泥身后,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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