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炼妖坊的困境
咸阳城的东郊,渭水之畔,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一片占地百亩的工坊建筑群。远远望去,那连绵的屋舍与高耸的烟囱如同一头蛰伏的黑色巨兽,在朦胧天光中显露出巍峨而神秘的轮廓。这里便是大秦帝国最核心的军工重地——炼妖坊,一个支撑着秦军铁骑横扫**的“兵器熔炉”。
坊墙高逾三丈,全部由从雍州深山开采的墨玉花岗岩砌成,每一块石材都经过百名工匠的精雕细琢,严丝合缝。墙面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玄奥符文,这些符文以朱砂混合金粉勾勒,在晨光下泛着微弱的红光。它们并非寻常装饰,而是当年方士徐福奉始皇帝之命亲自布下的“聚火结界”,既能抵御外敌弓箭火攻,又能引导天地间的火元素汇聚于工坊之内,确保百余座熔炉常年保持着千度高温的最佳火候。
正门宽达两丈,两扇青铜镶铁的巨门重达千斤,门面上铸有日月星辰图案,门环则是一对张口咆哮的饕餮兽首,兽口中衔着碗口粗的玄铁柱,需四名身着玄甲的壮汉合力才能缓缓推动。此刻,巨门半开,两队北军锐士手持长戟,腰佩秦剑,如两尊黑色雕塑般肃立两侧。他们的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头盔下露出的眼神锐利如鹰,每一次呼吸都沉稳有力,将任何试图靠近的可疑之人都纳入严密的警戒范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踏入坊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硫磺的刺鼻味、焦炭的烟火气与金属的腥气的热浪便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百余座高炉如队列般整齐排列,炉口吞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一片赤红。巨大的木质风箱在奴隶们的合力拉动下,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声响,每一次拉动都为熔炉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氧气,使得炉火烧得愈发旺盛,火星从炉口跳跃而出,落在地面的炭灰上,溅起点点余烬。
工匠们大多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滑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又迅速被高温蒸发成白雾。他们中既有世代为秦效力的军工匠人,手指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也有从六国俘虏而来的能工巧匠,眼神中带着一丝隐忍与专注。此刻,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没有多余的交谈,只有工具碰撞与火焰燃烧的声响交织成一片。
西北角的锻打区,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轮流抡着三十余斤重的铁锤,对烧得通红的铁坯进行锻打。“叮铛——叮铛——”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清脆而有力,火星四溅,在昏暗的工坊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如同流星坠落。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工匠正眯着眼,用一柄小巧的铜锤在铁坯上轻轻敲打标记,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误——那是在确定锻造的纹理走向,确保铁坯的韧性达到最佳状态,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却连擦都顾不上擦。
工坊中央的空地上,停放着二十余辆尚未完工的战车,如同蛰伏的猛兽。这些战车采用的是云梦泽深处特产的千年楠木为车架,经过桐油浸泡、火烤定型、防虫防腐等七道复杂工序处理,木质坚硬如铁,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车轮则是由青铜整体铸造而成,直径近一米,轮辐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不仅极具视觉冲击力,更能在行驶中分散地面传来的冲击力,增强车轮的稳定性。
然而,此刻这些象征着大秦军威的战车旁,却围满了愁眉苦脸的工匠,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几名铁匠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断裂的轮轴唉声叹气,那根由精铁反复锻打而成的轮轴断口参差不齐,边缘还带着因高温摩擦而产生的焦黑痕迹,显然是在高速转动中承受不住巨大压力而崩裂的。
“这已经是这个月坏的第十八根轴了!”一名年轻工匠用力挠着头,语气中满是沮丧与焦虑,“再过十日就是向军中交货的日子,照这个进度,咱们至少要差一半的量。到时候别说领俸禄了,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他的脸上满是惶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旁边一位年长的工匠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咱们试过加粗轴身,从原来的三寸加到四寸,也试过在轴心上镶嵌铜条增强韧性,可还是没用。昨天公子扶苏派来的监工看到断轴的时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撂下话说是再解决不了,就要把咱们炼妖坊的主管和掌籍令一起押到廷尉府问罪!”他的眼神中满是无奈,手中的铁锤无力地垂在地上。
工坊主管李默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手中的马鞭无意识地敲击着掌心,发出“嗒嗒”的轻响。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大秦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对匈奴的北伐,这些战车是骑兵的重要辅助装备,既能运送粮草,又能在战场上形成防御屏障。若是耽误了工期,别说他这个主管要被罢官夺爵,就连掌籍令张碎谷这位三朝元老都要承担连带责任,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北伐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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