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的蟠桃会比想象中更盛大。
祥云铺就的长阶两侧,玉树琼花次第绽放,香气飘了十里地。各路仙族按品级分列两侧,衣袂飘飘间,暗藏着打量与试探的目光——大多落在胭脂和柳明渊身上。一个是浴火重生的青丘狐主,一个是敢撕天帝诏书的麒麟少主,这两人并肩走来,本身就足够颠覆天界的固有认知。
胭脂的软鞭缠在腕间,与同心佩的火纹相映成趣。她穿着新制的紫裙,裙摆绣着桃花暗纹,星辰珠的微光透过衣料,在她周身笼着层淡淡的光晕。柳明渊的玄色披风上沾着些青丘的草屑,却丝毫不减其挺拔,枪杆斜背在身后,圣火灵力隐而不发,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护在她身侧。
“听说了吗?归墟那事,就是这小子带头闹的。”
“还有青丘,凭一个护族阵就敢硬抗天庭,这狐女胆子也太大了……”
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过来,胭脂恍若未闻,直到长阶尽头传来一声温和的笑:“多年不见,明渊倒是长成挺拔模样了。”
柳明渊抬头,脚步顿了顿。
祥云缭绕处,柏珏帝君身着月白常服,身边站着段君霓帝后,两人中间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梳着双环髻,手里攥着串糖葫芦。
是柏珏与段君霓的小女儿,段扶桑。
百年光阴,对仙族不过弹指,可再见面时,当年在归墟礁石上并肩作战的少年少女,已各自背负起族群的命运。柏珏的鬓角添了几丝银白,段君霓的眉眼间多了母性的柔和,唯有看向他们的目光,还带着当年的熟稔。
“柏珏帝君,君霓帝后。”柳明渊拱手行礼,语气比面对其他仙族时缓和了些。
段君霓的目光落在胭脂身上,眼底闪过丝复杂。当年归墟之乱,她曾见过谢芷瑜的惊鸿一瞥,那时的少女还带着青丘的娇憨,如今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狐主。她笑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都是旧识,不必客气。”
段扶桑举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小眉头皱成个疙瘩,眼珠转了半天,像是在翻找记忆里的碎片。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手,脆生生喊出声:“哦!我想起来了!爹娘不是说抢糖,是说打坏蛋!”
她蹬蹬跑到柳明渊面前,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爹娘说,归墟的海眼塌过一次,好多长着尖牙的凶鱼要爬上来吃人,是柳哥哥带着好多人,守了三天三夜,把它们打跑了!”
说完又转向胭脂,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裙摆,声音软了些:“还说有个小姐姐,那时才到我这儿高呢,”她踮脚比了比自己胸口,“却敢拿着会冒紫雾的鞭子挡在最前面,像朵带刺的桃花,凶凶的,可好看了——那个小姐姐就是你吧?”
段君霓走过来,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这记性,总算没全记错。”她看向胭脂和柳明渊,眼底的暖意像化开的春水,“扶桑总爱缠着我们讲当年的事,说你们是三界最厉害的英雄。在她心里,话本里的神仙都没你们好看。”
柳明渊耳根微微发烫,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胭脂。当年归墟的滔天巨浪里,那个举着软鞭挡在众人身前的小小身影,原来早被人这般记挂着。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道:“都是该做的。”
胭脂望着段扶桑眼里毫不掩饰的崇拜,指尖的紫雾轻轻颤了颤。那些浸着血与泪的过往,被孩子的童言滤去了苦涩,竟透出几分英雄史诗的亮色。她弯下腰,对段扶桑笑了笑:“你爹娘才是真的厉害,守着紫微宫,护着好多好多人呢。”
“那你们更厉害!”段扶桑梗着脖子较真,又拽住柳明渊的袖子晃,“后来呢后来呢?凶鱼打跑了,你们是不是就一起种桃花了?话本里的英雄打完坏蛋,都会在一起的!”
这话问得太直白,周围的仙侍都低低笑起来。柳明渊猛地转头看胭脂,正好撞进她望过来的目光里,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像有桃花瓣落在心尖,慌忙错开时,耳根都泛了红。
段君霓轻咳一声,把女儿拉到身边:“没大没小的,谁教你说这些?”嘴上嗔怪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悄悄朝两人递了个温和的眼神。
柏珏帝君静静看着,对身边司命道:“去把紫微宫桃树下埋的那坛酒挖出来。”
司命一愣:“帝君,那是您酿了百年的桃花醉……”
“百年了,陈酿该开封了。”柏珏望着云阶上那两道身影,语气里带着释然,“有些故事磨了这么久,总该配得上一杯好酒。”
风卷着玉树的花瓣飘过,落在胭脂的紫裙上,也落在柳明渊的玄色披风上。段扶桑还在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段君霓耐心听着,偶尔插句嘴,把当年的故事说得更温柔些。
远处传来钟鸣,天帝的銮驾要到了。柳明渊朝胭脂递了个眼神,两人并肩往宴席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些。
或许苦难从不会真的消失,但当它被人笑着讲成故事,被孩子当成英雄的勋章时,那些伤疤上,便真的能开出花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